防著誰呢?進屋做什麼呢?生命的原子蒙上一層凡俗的塵埃

以致你我眾生皆偏離共同的生命軌道

但是我們終究必然要返璞歸真誠心告白

這就是我的根源

這就是當時我所知道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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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線 

亞卓安‧芮曲

 

 

事況演變至此足夠把

日常的世界咬成兩截,

一半我的,一半你的。

我終於在這裡劃出一條界線

把這個世界的構造一切為二

這個世界太小圈不住你的和我的兩個區塊。

一根細髮之中卻有鴻溝大漠,

足夠讓男人決意獨占

一個地球的狹窄空間,

卻也造了一座海洋或一道圍籬

隔出兩個對立的心思。

一根細髮也可以跨越差異。

 

 

 

未亡人之思

 

 

我們之間的約定是一般的

那個年代男人和女人之間的約定

 

我不知道那時的我們為何自信滿滿

以為我們的個性

可以力抗整體人性的失敗

 

幸或不幸,我們當時不知道

人性的弱點如此地巨大

不知道我倆也理當如此

 

我倆不例外,以為自己與眾不同

 

你的肉身鮮活地展現在我眼前

一如往昔:甚至更為鮮活

 

因為我的思念於今更加清晰:

我如今明白你的肉身當年的能為與不能為

 

它已經不再是

神祇的法身

或其他物件

具有掌控我的人生的力量

 

明年便已二十周年

而你已經死去,空留遺憾

你未曾鼓起勇氣依照我們曾經談過的,

已然太遲的,果斷一躍

 

而我正實踐那個想法

並非一躍到位

而是斷續顛躓、碎步前移

 

跨了一步才可能有下一步

 

 

*編著:這首詩悼念亡夫阿弗雷德‧康拉德。倆人於1953年結婚,1970年康拉德自殺,詩中寫到緣盡的遺憾。

 

 

 

追憶

 

 

老掉牙的詞:信任 忠誠

還沒有新的詞可以取代它們。

 

我用耙子集中落葉,清理草坪,十月的青草

在金陽披蓋下掙扎著保持綠意

在無聲的勞動之際對妳的思念

乍起

我聽見妳的聲音:不忠 背叛

刺戳著電話線

 

我把枯葉的落葉塞入大麻袋

可是落葉依然飄下

而我依然看著沒做完的工作

 

一個寒意逼人下過大雨的午後

一樣的工作又得重新來過

 

妳知道什麼我無從得知

除非妳告訴我

我倆各自對這個世界的了解之間

有著許多道傷口裂痕

我們曾經意氣相投

激進衝撞

卻未嘗提及各自的差異

(我們曾怒髮衝冠

內心憤火不息

源自我們之間那些低壓槽

卻瘖然不發出一語)

我曾經從地下室的欄杆間隙失足跌落

在開學的第一天額頭上跌破一個大傷口──

我告訴了妳嗎?四十多年了

我現在依然記得當時嗅著自己的血

味道像是一本全新的學校課本

 

而妳從來沒有告訴過我

曾經,一起玩耍的時候妳被媽媽叫進屋裡

防著誰呢?進屋做什麼呢?生命的原子蒙上一層凡俗的塵埃

以致你我眾生皆偏離共同的生命軌道

但是我們終究必然要返璞歸真誠心告白

這就是我的根源

這就是當時我所知道的真相

 

逝去的歲月不是空殼 但是時光一逕地流轉變化

 

自由。自由並不是單次的體驗,走出去

到銀河的底下,感受

星光的河流,夜空的原野──

自由是每天發生的,堅持散文文體的,例行的

念念不忘。一吋一吋地,補綴

星星的各個世界。把散失的星群找回來。

 

 

 

課堂上

 

 

講解著詩,兩隻手抱住一堆的書

搬到桌上,四周一顆顆的腦袋

或低著或抬起,聆聽、朗讀,

解釋子音、省音,

陷入文字的表面意義,卻渾不知因果淵源:

我注視著你的臉,裘德,

你既不蹙眉,也不頷首,

在桌子上方斜光照出的塵埃中顯得朦朧:

坐在那裡像一塊石頭,而石頭若能思考,可能想著:

我無法表達的,就是自己。因此,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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