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天的樹葉
有什麼新鮮事可以重述？
在冬天，葉子們是否和樹根
一起藏匿度日？
為了和天空交談，
樹木向大地學習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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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問集
Ellibro de las preguntas
作者：聶魯達 (Pablo Neruda)
譯者：陳黎, 張芬齡
出版：九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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４
天國有多少座教堂？
鯊魚為何不攻擊
那些無所畏懼的海上女妖？
煙會和雲交談嗎？
我們的希望真的
須以露水澆灌嗎？
＊
８
什麼東西會刺激
噴出烈火、寒冷和憤怒的火山？
為什麼哥倫布未能
發現西班牙？
一隻貓會有多少問題？
尚未灑落的眼淚
在小湖泊等候嗎？
或者它們是流向憂傷的
隱形的河流？
＊
１８
葡萄如何得知
葡萄串的宣傳？
而你可知何者較難，
結實，或者採摘？
沒有地獄的人生不好：
我們能否重整地獄？
並且把哀傷的尼克森的
屁股置放在火盆上？
用北美洲的汽油彈
慢慢燒烤他？
＊
３１
我能問誰我來人間
是為了達成何事？
我不想動，為何仍動，
我為何不能不動？
為什麼沒有輪子我仍滾動，
沒有翅膀或羽毛我仍飛翔，
而為什麼我決定遷徙，
如果我的骨頭住在智利？
＊
３３
對沙漠中旅人而言
為什麼太陽是如此差勁的夥伴？
而在醫院的花園裡
為什麼太陽卻如此友好可愛？
月光之網網羅的
是鳥還是魚？
我是不是在他們遺失我的地方
終於找到了自己？
＊
３５
我們的生命不是兩道
模糊光亮間的隧道嗎？
它不是兩個
黑暗三角形間的一道光亮嗎？
生命不是一條
已準備好成為鳥的魚嗎？
死亡的成分是不存在
還是危險物質？
＊
３６
死亡到最後不是
一個無盡的廚房嗎？
你崩解的骨骼會怎麼做，
再次找尋你的形體？
你的毀滅會熔進
另一個聲音和另一道光中嗎？
你的蟲蛆會成為
狗或蝴蝶的一部份嗎？
＊
３７
自你的灰燼之中誕生的
會是捷克人，還是烏龜？
你的嘴會用另一些即將到來的唇
親吻康乃馨嗎？
然而你可知道死亡來自何處，
來自上方，還是底下？
來自微生物，還是牆壁？
來自戰爭，還是冬季？
＊
３９
你沒有在大海的笑聲裡
同時感受到危險嗎？
在罌粟血色的絲綢裡
你難道未看到威脅？
你不明白蘋果樹開花
只為了死於蘋果之中嗎？
你的每一次哭泣不是都被
笑聲和疑問的瓶罐包圍嗎？
＊
４１
犀牛如果心腸變軟，
能夠持續多久？
今年春天的樹葉
有什麼新鮮事可以重述？
在冬天，葉子們是否和樹根
一起藏匿度日？
為了和天空交談，
樹木向大地學習了什麼？
＊
４３
當你熟睡時，在夢中
那愛你的女子是誰？
夢中事物到哪兒去啦？
轉入別人的夢境嗎？
在你夢中存活的父親
在你醒來時再死一次？
在夢中，植物會開花
而它們嚴肅的果實會成熟？
＊
４４
幼年的我哪兒去啦，
仍在我體內還是消失了？
他可知道我不曾愛過他
而他也不曾愛過我？
為什麼我們花了那麼多的時間
長大，卻只是為了分離？
為什麼我的童年死亡時
我們兩個沒死？
而如果我的靈魂棄我而去
為什麼我的骨骸仍緊追不放？
＊
５３
誰當著我的面
吞食了一條長滿膿包的鯊魚？
罪魁禍首是角鯊，
還是沾滿血跡的魚群？
這持續性的破壞
是秩序，還是戰鬥？
＊
６１
一滴活蹦蹦的水銀
是流向下方，還是流向永恆？
我憂傷的詩歌
會用我的眼睛觀看嗎？
當我毀滅後安眠
我還會擁有我的氣味，我的痛苦嗎？
＊
６２
在死亡的巷弄苦撐
意謂著什麼？
鹽漠
如何生出花朵？
在萬事俱寂的海洋
有赴死亡之約的盛裝嗎？
當骨頭消失，
最後的塵土中存活下來的是誰？
＊
６３
對於鳥語的翻譯
鳥兒們如何達成共識？
我要如何告訴烏龜
我的動作比它還遲緩？
我要如何向跳蚤
索取它顯赫的戰績表？
或者告訴康乃馨
我感謝它們的芬芳？
＊
６４
為什麼我褪色的衣服
飛揚如旗幟？
我是有時邪惡
還是始終良善？
我們學習的是仁慈
還是仁慈的面具？
惡的玫瑰花叢不是白色的嗎？
善的花朵不是黑色的嗎？
誰為那無數純真事物
編派名字和號碼？
＊
６７
字音表啊，你能夠愛我
並且給我一個實在的吻嗎？
字典是一座墳墓
還是一個封閉了的蜂巢？
我在哪一扇窗不停注視著
被埋葬了的時間？
或者我遠遠看到的事物
是我尚未度過的人生？
＊
７３
地球上何者較為勤奮，
是人類，還是榖粒的太陽？
樅樹和罌粟，
大地較鍾愛何者？
蘭花和小麥
它偏愛何者？
為什麼花朵如此華美
而小麥卻是暗濁的金黃？
秋天究竟是合法進入
或者它是秘密的季節？
＊
７４
為何它徘徊樹叢間
直到樹葉掉落？
它黃色的褲子
依舊掛於何處？
秋天真的在等待
什麼事情發生嗎？
也許等待一片葉子顫動
或者宇宙的運轉？
地底下有沒有一塊磁鐵，
秋天磁鐵的兄弟磁鐵？
玫瑰的派任令
何時在地底頒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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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讀到「生命不是一條／已準備好成為鳥的魚嗎？」這句子，有著「對，沒錯」的感嘆。
原來生命的困頓可以用這樣一句話表達出來。
2023年最後一本書是這本，感覺很幸福呢。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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