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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空臉

作者:韓麗珠

Isbn:978-957-08-4997-4

出版:聯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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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香港知名作家 韓麗珠 最新長篇小說

 

長篇小說《空臉》描寫當人們從日常昏沉中猛然驚覺,換臉法案即將立法通過,還來不及反應,負責推行的官員已經指出,贊成立法的群眾,是社會上的大多數。最逼切的現實,相同的事實,清醒的人的力量,並不比沉睡者更強大,但已經醒了過來的人,是無再次昏睡的。

 

「全球所有現代化城巿都會適度地優化居民臉容。醫學研究指出,健康而合乎審美標準的長相,可以降低厭世傾向,中和極端個性,有助調節情緒,促進人際關係,甚至可以改善自閉症和提高就業機會。人臉本來就會隨著時間而變異,只有每一個人,都擁有均等資源、設備和外貌,關於面貌的歧視才有可能徹底消失,要是面貌不平等,社會就無法在更深層次消除所有的不公平。所有人為的改變,只是讓臉能隨著不同時代和環境的需要發展,確保每一個人都有一張具競爭力的臉面。作為公民,就有義務遵守法律,作為臉面持有人,就有責任按照法例維護和改變自己面貌,以回應社會一體的需要,符合國家的要求,任何試圖否定這一點的人,都有漠視現實的傾向。」── 推行換臉法案通過的保守黨員

 

換臉的人,都會經歷一個臉的真空期,稱之『空臉』。

 

韓麗珠在這部小說裡,敘述了故事人物在丟掉舊臉,還未適應新臉之間,站在鏡子前,找不到熟悉的舊臉,但其實舊臉仍頑固而清晰地存在於換臉者記憶中。新臉雖牢牢地在換臉者頭顱上,卻還沒有足夠認同感,使換臉者處於一種錯置之中。有人花幾星期就跟新臉建立信任關係,有人幾年後仍然感到腳下踏空,也有人認為自己已經徹底地失去「臉」這種東西,既沒法重奪舊臉,也不能真正擁有新臉,一位長久抑鬱的換臉者說,他是不被承認的殘障人士,換上新臉把一切殘缺妥善地掩飾。

 

新臉一旦建成,小說《空臉》中的「你」就進入了那張臉之中,就像住進一所房子,必須定時修葺,當然舊臉也一樣,沒有任何物質能抵抗時間侵蝕,但舊臉衰敗已有太多人經歷,無論誰身處其中也不會驚慌或意外,反而會視作自然歷程而接受。自願換臉者,多半難以跟舊臉共處,即使換上另一張臉,他們對於舊臉的排擠或不滿,很快會轉嫁到新臉。部份意志頑強的人,會通過不斷換臉來紓緩,但有更多這類換臉者會陷入更深的絕望之中。當然,他們只是少數。

 

埋在一張臉和另一張臉之間,每個還未癒合的傷口裡,

還沒有成為過去的痛楚之中,和每一塊還未能卸去的繃帶和紗布之下。

 

或許,遺忘就同時在發生。沒有人知道,下一刻將會發生什麼。

 

在沉默的時候,想起那個一去不返的年代,人們都有把視線投向一面鏡子、一堵玻璃幕牆或車窗的習慣,在那裡,他們無時無刻都以目光養殖自己面容,那時候,他們的五官仍沒有遭受任何威脅、扭曲和傷害,當然他們並沒有察覺這一點,當人真正擁有著什麼的時候,往往無法發現那是難得的存有。

 

 

我非常喜歡這本書的的設定:換臉法案通過,所有人都必須更換自己的臉。

(不過這小說中的換臉設定也很有趣,不是像整形那樣捏出一張想要的形象,除了醫生協助塑形,還有那個人本身的想法也會幫助"臉"成形)

這中間可以討論的社會/哲學上的問題,隨便想想就很刺激,也很有趣。

 

坦白說一開始看這本小說,有部分內容讓我挺看得雲裡霧裡的。後來看了聯合文學的採訪(網址:https://www.unitas.me/?p=1057),才明白,由於作者有參與反高鐵運動、雨傘運動等社會運動,雖然文字上並非直接去指涉,但把那些文字套入香港經驗中去讀,就比較能掌握隱喻與現實間的關係。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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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25

 

  我已經想不起他們的名字,那些已經睡去了的人的名字。那些還來不及醒來,便已經被帶走了的人。沒有人知道,他們最後被送到一個怎樣的地方。經過了幾次示威和靜坐,要求衛生部的官員交代被強行遣送的人的去向,可是官員不是以模稜兩可的答案互相推諉責任,就是避而不見所有請願的人。那使我們一再發現一個相同的事實:清醒的人的力量,並不比嗜睡者更強大。

  或許,早在那個廣場上默寫失蹤者的名字時,遺忘就同時在發生。

 

(中略)

 

  我從來無法緊記那些不知所終的人的姓名,也沒有見過他們的長相,可是他們卻像一批種籽,在某個時刻撒在我的身體裡,以他們的節奏萌芽、生長、撐破我的血管和內臟,長得比我更強韌。以後,我只能透過那一段日子,所做出的行為,那些無可選擇的決定,推測自己那樣做的真正原因。

 

p.35

 

  周懂得用人。人們樂於被周使用,就像一個字終於在一篇文章裡找到自己的位置,發揮了它的含義。無論是字或人,被使用的時候,就會比較容易相信,自己有著不可置換的意義。

 

p.39

 

  我的視線彷彿可以穿過他的眼鏡和鬍子,越過眉毛和眼睛,透析皮膚和輪廓,經過血管和神經,最後抵達骨骼,那裡有透明的孤獨,非常緩慢地蠕動,而且蛀蝕了像針那樣的小孔。

  我知道,只要用一種肯定的語氣,或弧度適中的笑容,回應他,就可以順利地被使用,對話便能繼續下去。在這裡,每個人努力求學和工作,艱難地過活,只是為了得到自己的價值,然後放下長久以來苦苦的追尋,享受跟大部分的人相同的懊惱和快樂。可是我只是感到龐大而深沉的疲乏。

 

p.65

 

  「你應該知道,換臉的人,都會經歷一個臉的真空期,我們稱之為『空臉』。在丟掉了穩固的舊臉,卻還未能適應充滿可能性的新臉之間,很多初次換臉的人都會出現強烈懷疑自己臉的狀況。手術後的傷口持續紅腫、滲血或發言,或,他們在早上醒來後,站在一面常用的鏡子前,卻找不到熟悉的舊臉,其實舊臉並未完全消失,它只是無法被看見,仍然頑固而清晰地存在於換臉者的記憶中。新的臉雖然牢牢地在換臉者的頭顱上,卻還沒有足夠的認同感,使換臉者處於一種錯置之中。有些人只要花上幾個星期就能跟新的臉建立信任的關係,有些人在幾年後仍然感到腳下踏了空,也有幾個案例,認為自己已經徹底失去了臉這種東西,既沒法重奪原初的臉,也不能真正擁有新臉,其中一位陷入了長久抑鬱的換臉者說,他是不被承認的殘障人士,換上的新臉把一切殘缺妥善的掩飾。」

 

p.92

 

  我並非從不懷疑調查員所說的話,只是,我也無法完全信賴自己,或這裡的任何一個人,把這個地方築構起來的,無非是各種形式的謊言,我們可以做的只是,挑選其中一個合適的,走進去,並把自己從此關閉起來。

 

p.151

 

  M在出走三天後回來,卻沒有帶回那個行李箱,我從診所回到家裡,客廳的燈亮著,廚房傳來炒菜的聲音和食物的氣味,我的精神緊繃了起來。當我們都坐在餐桌前,她才對我說:「就是這樣的氣氛。」她給我一碗白飯,而給自己一碗。「就像是星期天下午一種無所事事的氣氛。」她給我一勺西蘭花,炒元貝,再給自己一匙豆豉西椒。「每一天,每一刻,都在那種非常固定、安穩,像一池死水那樣的生活裡,幸福,卻有些東西在不斷的腐爛。」她說,她並沒有給我們吃的機會,繼續布菜,在飯的上面鋪上一層番茄炒雞蛋,橘紅色的汁液流溢在碗的邊緣。「我們仍在呼吸著,卻像躺在泥土裡,享受被埋葬的生活,等待在停止呼吸的時候再死一次。但,在再死之前,我想活過來,活一陣子,就算只是一陣子,也足夠了。」

 

p.154

 

  很久之後,我才想到,所有的痛苦,都必須找到一種方法,讓它浮現,變成具體可見而且可以捕捉的東西,才有使它消退的希望。

 

p.157

 

  只有暫時失去完整軀殼的人,才有可能從那空隙窺見,平日被壓制性的外殼遮蔽著的是什麼。

 

p.190

 

  「那麼,那些徒勞的改變到底是為了什麼?」我想起T憂愁的影子。

  「為了面對自己的本性。」他說。

  街上除了我們,並沒有任何人,風中搖晃的樹、泊在路邊的汽車、滿溢的垃圾箱、店鋪閉上的閘門、被雲掩蓋了一半的月亮,全都令我想起一個自出生以來常常浮現的問題:不知為何,我在這裡。

  那時候,我非常羨慕T。她安住在一種敘述之中。即使那種敘述並非全由她經營,但她活在其中,而且,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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