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有技術向內部隔離屬己的噪音
不需要知道這就是地底間歇的雷
不需要知道我們已經一一交出自己的聲音:大霹靂
獻出自己的心
就是那我最一無所知的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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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合的掩體
作者:鄒佑昇
出版:雙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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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格霍夫街
我曾提到了⿊⾊的雲,在巷⼝湧升
是因為看⾒孩童
依次在遊戲中倒下,還未倒下的便尖叫
但並未召集任何相關的事物
事物也未改變與他們的距離
有時,我以為換⾃⼰走入中庭
並且開⼝說了恰當的話
我們的語⾔輕柔
彷彿⼀縷煙,只消耗著⾃⾝
有時,我看著每⽇走⼀⼩段路就會⾒到的
⼀些號誌:鋼板、閃爍的烤漆、
圖像語「必須牽著他們」、
螺釘、粗⼤的螺帽,藉著鋼架佇立
我就想停⽌我們的組合遊戲
然後像古代的贈禮者
捧著我的表徵,在城裡亂走
會是一只螺,遲遲地將顳顎間的摩擦
捲入潮汐。我的訊息
我能委託的符號將日益稀少:
塑膠的碎片碎片碎片、
沼地、腐朽的根系。
我有一時興起的愛。
*
藉由譬喻,我們完成了許多事
在路口
有如站在理想語言的邊緣
零碎、不著邊際、聲音與現象
都停下後,我就穿過去
藉由譬喻完成了許多事
還不夠牢固
最後的判斷句或許不涉及任何物體
如煙聚遲疑於形象之間
如行人或者移動,或就被風翻開臉龐
我已經踮起腳,摸向景色裡遞移的高台
再反掌,成為指間一縷氣息
一時半刻也好,我們一起發出聲音
停止支付季節嬗遞之所需
*
大雪
講師沒有以有力的句子結束今天的課
或許說了太多笑話,模仿
太多動物
但我們已經一起大致看了些紛紛落下的碎屑
且在座位上數次轉著身體
觀察它們壘起勻稱的面
雪在窗外。我們在白色的大桌旁將書闔上
指尖感到前一事物長久的壓迫。
與講師道別。他站在自己寫下的詞彙旁
像壁龕裡的木偶。他等著將教室恢復原狀
正午。有許多半閉的門
在一枚大理石裡的昏暗。
我們輾轉前往食堂。
學生在落地窗前飲啄
像白雪庭園裡斂翅的瓷器:
結婚、買小東西、去顛倒季節的地方旅行。
在舉杯時將水變為酒,我們交談
但不隨句子攀向高處。只在這裡,這裡
吞嚥交替在我們身上中斷話語
有時靜默連接著別的靜默
我們便抬起頭張望
*
地鐵六號線
抵觸,纏繞,摩擦。
異語言傾身交談。宇宙性的規則是:
每數十七個母音,就有一個瞬間誕生。
有時是一個被名詞充滿的瞬間
有時完全是些動作
略過一些字,讀報,無損於取回昨日:
大爆炸、膛線、準星。
毒氣罐頭裡盤桓的寧靜
還不清楚如何說出欲望
駛向城區
已經有技術向內部隔離屬己的噪音
不需要知道這就是地底間歇的雷
不需要知道我們已經一一交出自己的聲音:大霹靂
獻出自己的心
就是那我最一無所知的局部
*
一只蝦籠在河中。陷阱敞開短期住地。
我閉上眼睛,等待斷片浮現。
如果世界由此偶然地再現,我就必須在此居住。
*
在勝利里
那雙手摸過的事物大致與我相同:
板機、泥漿、綠葉、螞蟥。
那雙手不曾組合它們
只是垂著像河裡捕蝦的竹簍
後來它們找到機會順了順我的捲髮,向我的右邊旁分
後來更常擱在藤椅的扶手上
接受新聞高亢聲線的擠壓
拇指習慣向食指併攏
無限可分性的終點
一些灰塵,一些皮膚屑
我只是靜靜在綠色的瓷磚上撥弄透明的彈珠
沒有問起廣東青年在林子裡的游擊戰
後來我看了一些電影
後來我也承受了一些戰慄,目前只是色情
還不到繁衍的時候
而那個各種聲音以各異的方式說穿
卻仍保存完好的東西,來到了我的舌上
猶豫著是否也給他一個
像含著一枚在下午分散的玻璃珠
實際上並非是透明的。在某些位置就收納了
磚牆、小院、你(們)的狗、充滿狗屎的社區
也不是一場又一場代號間的棋戲
珠子滾動,就漠然地交換微小的所有物
如果你曾要我說說下午在一旁做了的事
我就說:「碰撞、停止、碰撞。」
*
人的時間,植物默默汲水的時間
一次次抬起臉追蹤光源發出瑣碎聲響的時間
記憶在黃道帶睜開雙眼成為神明的時間
交付手中,又覆掌化作一場霧雨的是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