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對無限的鄉愁
作者:吳俞萱
ISBN:9789860686326
出版:斑馬線文庫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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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面對所愛,就是面對無限。
無法停止去細究愛人的深處,每一寸波動。
顧城、沙林傑、席勒、河瀨直美、貝克特、
小津安二郎、卡夫卡、孟若、安部公房、荷索、
五十嵐大介、莒哈絲、柯札克、大衛林區、荷塔慕勒……
給她生命的,她喚他們為愛人。
她是吳俞萱,從第一本詩集《交換愛人的肋骨》到最新的閱讀札記《對無限的鄉愁》,她無法停止去細究愛人的深處──那些繁複而神祕的心靈邏輯、語言難以駕馭的詩意狀態、深刻而幽微的美學形式,吳俞萱欲望一刀鑿開它們,住進裡邊。
《對無限的鄉愁》是以一種刺點分析的書寫方式來回應那些刺痛吳俞萱的愛人。追憶它們、為了深入它們而啟動的對話狀態,是她對無限的鄉愁。
◆ 俞萱談中國詩人顧城
我在阿翁的課堂上讀到〈麥田〉,無法抵禦龐大的顫動從詩的某處以整個群落的力量撞擊而來。當下我非常哀傷,像是,終於醒來。於是每日讀顧城的自選集《海籃》和《顧城詩全編》,一字一字讀出聲來,一首一首錄音。起床刷牙的時候聽,穿越大霧上學的時候聽,散步去飯館的時候聽,洗澡的時候聽,入睡前也讓顧城為我掩上世界。沒有別的方法了。我要無時無刻跟顧城在一起。
◆ 俞萱談電影《席勒:死神與少女》
席勒與女人做愛的方式不是進入她們的肉體,而是進入她們的情感所強烈叫喚出來的他的創作想像。用最單薄的鉛筆細線來盛裝最濃稠賁張的情慾筆觸,他對她們身體的回應,是以紙上那些激越纏縛的線條與色相,將她們流動的情慾,永遠凝固留存下來。
◆ 俞萱談法國作家莒哈絲
《如歌的行板》、《廣島之戀》、《勞兒之劫》的小說開頭,那些勞兒般的女子突然墜落,等她們從愛情的劫難中醒來,發覺自己根本沒有墜入洞裡,那洞不顧她們的強烈渴慕而逐漸消隱,她們的一生便圍繞著這份虛空而展開。每天回到咖啡館、回到街道、回到草叢,憑藉揣測和記憶,重新孵育一個洞,把自己塞進裡面,吸吮自己的苦難。
◆ 俞萱談美國作家沙林傑
純真的目光,能單刀直入去看一切事物,赤裸裸地站在真實面前,無畏相信地獄就是無能去愛。沙林傑從不干擾他的小說人物走向自身的命運,他寫生命難以抵賴的順從和變形。純真無法突圍,僅是記起自己是誰、記起活著的感覺,承受這樣的危險。
◆ 俞萱談中國詩人余秀華
她的直和她的倔,幾乎是過度用力擺正自己而形成的另一種歪斜和飄忽。直白現身的,不過是懺情露骨的語調,那轟然翕動而不可視見之物,才真正裹藏了她的明澈洞察。詩中那些留白、那些停頓和斷裂之處,以及一句接著一句層疊翻轉的虛實明暗,不動聲色地把簡淨的詞語變濁,在含渾中剝開了幽深的層次。
◆ 俞萱談日本漫畫家五十嵐大介
他起造的一部部漫畫,或說一部部神話,就是扯掉那蒙蔽人類的語言,試圖回到渾然共振的自然連結和應答之中。那一瞬間,人的形體消散,融進更大的世界。海龜瞳孔的顏色、海岸邊樹葉的形狀、風吹拂肌膚的觸感……,一切都在跟我們對話,就連握在我們手中的故事,也潛藏了世界的碎片。
◆ 俞萱談台灣詩人廖人
耽美的抒情早已無法擔負他想表達的事物,因為美不能對抗陳腐的一切,美本身也是陳腐的一部分。廖人透過一種挑釁的醜惡美學,建立一個全新的感知模式去解構共識秩序,他的言說位置就是一個堅守道德的作戰位置。
◆ 俞萱談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荷塔.慕勒
當她放下手中的書稿,我走向她。她問:「妳來自中國?」我說:「不是,我來自台灣。」她關切地追問:「妳所身處的地域,是否也有極權的陰影?」原來,她含血挖鑿的傷口不僅是個體的險境,也是集體的命運。苦難存在的一日,她的精神流亡便無法終結,無法不繼續寫下那些幾乎不存在任何可能性的存在境況。以此突圍,抵抗死亡的秩序。
當我在讀這類寫作者向我分享其他作品的書時,我會期望被寫作者說服,覺得他介紹的「這本書(或者這個作者的作品)好像會很好看」然後找書來讀(又或者擴展待讀書單)。不過這份期待在這本書並沒有達成。
不過也有可能是我自己的狀態的關係。自me too浪潮開始,我發現很多文字創作者一邊在道德上作出我完全無法接受的事,一邊用文字捍衛自己,那瞬間覺得,啊,文字根本是一種巧言令色的工具,然後我就越來越讀不進去散文了。(小說和詩技藝程度較高,而且是虛構的,可以用技巧說服我)
也許我最近該少看散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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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葉片燃毀
沒有枝梗斷裂
日子像玻璃一樣清透
然而,必須有更多
──阿爾謝尼.塔可夫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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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30
勞兒們挖洞,莒哈絲也是,她的書寫不為了故事,而是引發圍繞在故事週圍的事物。她說,她喜歡「挖掘那些在詞語和動作之間形成窟窿的、不可能填補的空缺,或是那些存在於已說和未說之間的殘餘。」沒有什麼比愛情的劫難還令人癡狂且願意捨下一生。而莒哈絲知道,這樣的譫妄再怎麼雜沓空洞,光華的生命想像也都幽禁於此。
p.58
岩井俊二在電影《青春電幻物語》的原著小說《關於莉莉周的一切》寫道:「電視、收音機、雜誌、報紙……這些世界,不管我們走到哪裡,或許都與我們無直接關係。然而我們卻沉迷這些事物,漸漸地無法好好地和自己的世界相處了。」
p.121
亞歷塞維奇的「多重人聲拼貼」除了反應戰爭和威權的暴力,還反思了新聞報導和歷史論述的生產過程。她說:「歷史只對事實感興趣,而把感受排除在真實之外」,她感興趣的,「不是事件,不是戰爭,不是車諾比,不是自殺,而是人類在我們自己的時代發生了什麼事。」於是她收集千種聲音和命運的創作行動,源於一個自我去碰觸另一個自我的過程所引發的情感波動。無意反映客觀事件,而是匯聚個體的意見和行動來揭露歷史建構的特定角度。相對於展示有限的歷史事件,亞歷塞維奇嘗試展現歷史的另一個維度:同一事件為不同個體開啟的無限存在歷程。
過去不曾消失,甚至還沒過去。她寫下的苦難、掙扎和冀望,這些不是遠方的歷史,而是我們共有的現實。亞歷塞維奇說:「整個世界處於危險之中。恐懼成了我們生活裡的一大部分,甚至比愛更大。我們都需要勇氣來繼續生活,希望我們都擁有足夠的勇氣。」她承擔的,並非創作者的責任,而是作為一個人的責任。責任(responsibility)意味了回應(response)的能力(ability):承擔我們的存在、回應我們的存在,不放棄對抗那把從未放下的刀斧。
p.124
大衛林區提醒我們:「忠於自己,讓你的聲音響起來,別讓任何人擾亂它。」他要我們依循那些不斷衍動的碎片,走向未明的歧路,那將通向我們未曾接納的我們自己。碎片乘載了完整性,它的衍動變化就是自身的歸屬。大衛林區讓我們懂得生命原本就沒有一個寫就的整體圖像,而是逐步沿著已知引動未知的輪廓和細節,圖像才慢慢現身,且下一秒就將完全變形改觀。生命一如虛空沒有界限,我們無法抓住它,且無法失去它。當我們對它沒有企圖的時候,我們就得到了它。
p.128
有限的語言只能捕捉風的一小部分,我們的語言、經由語言啟動的認知與思考,馴化我們構築一個意義的影子世界。漫畫裡安格拉告訴吉姆:「語言像是性能不佳的電視機,只能粗略地播放出這世界模糊朦朧的姿態。而將『以語言思考』的方式強加在上面後,就更只能將那些無法收納地部份給捨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