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o-ko cu-ca Mockingbird

道別

朵思

一點點感傷

或者沒有

揮手說再見的時候

我環伺四周的氣氛

覺得自己垂落低微的眼眉

幾要被冬日孱弱的陽光所挫傷

據說感傷是一種寂清的心情

獨處時才容易登陸

我在人車喧鬧中

企圖把你的影子割捨

但，一轉身舉步

踩到的

竟是自己歪斜清縮的身影

＊

面對一屋子沉默的傢俱

朵思

我和一屋子沉默的傢俱

耽在屋裡

彼此廝守著

彼此熟悉的氣味

夜睡去

我起床

在充塞孤寂無聊的傢俱隔開如兩岸垂柳的空間

走來走去

我灣身

拾起一小撮寂寞

寂寞便互撞推擠如滾動彈珠如水流如你

起落的腳步

灰燼般一握便碎的寂寞

如何撿得完？

＊

消失或沒有消失的名字

　　──愛一個人，因為這個人在我們內裡喚起了對自己（理想化了的）自己（Jean Roberts《個人實相的體質》）

朵思

你走。聲音留置凝香的空氣中

我感覺臉埋在雙手捧起的冷水

水珠滲透回憶飽滿的指尖

生命從縫隙一一漏逸

稔熟的鄉音，來回撫摩

我消失或沒有消失的名字

音律，清楚割鋸從前、未來銜接的段落

我在模糊和清晰之間

感受曾被溫熱呼叫的體溫

你走。我依偎時間的臂膀

貓一樣舔呧鮮血流淌的你留下的聲音

嚐試，用你以唇清脆敲擊我戶口名簿上

書寫的那兩個字體的方式

呼叫我自己：ㄘㄨㄟˋ　ㄑㄧㄥ　

莽沛斷續的音節，激撞奔走的氣流

一度消失得我

又將再度消失而不是真正死去

誰？將再殷殷呼叫我

像是消失其實從不曾消失的名字

＊

車過林邊

朵思

龐雜的思緒

游動的車輪與路面交語的渡輪

我瞥見，天空憂鬱，紛繁的色調悠悠覆罩

單色的海面

洶湧狂嘯的浪聲汩汩從遠處奔來

那一度浮沉浪隙的熱情

是一段多麼可資珍藏的麟爪

嫩葉，在春日綠過，在秋天老去

這裡，林園之後是林邊，林邊之後

仍是枋寮

祇是，昔時陪我看海的人已經離去

帶我看海的人也沒有訊息

我聽見整片天空喃喃自語

海潮反覆的拍合讓我深深感動

而海岸線用力推開我

我的遙遠的視覺，以及渾噩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