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談
啞石
今天是個晴和、新鮮的日子
撥開齊腰深的草叢 在山谷裡
我找到了那些鳥蛋藍幽幽的聲音:
暗褐是野鴿的 銀白是雷鳥的。
作為山谷中萬千事物恬靜的一員
我站得如此之近 又深深注視著……
或許 我真的領悟了植物們
潦亂中的精確有序 領悟了動物
溫順隱忍、但又迥然相異的命運──
瞧 山體裡潛伏的鎢礦正沙啞地
悸動 其額頭潤澤、堅韌……
而當我試著與周圍徹夜地交談
那雙宏大之手就會使一切變得簡拙
像流泉 轟的一聲將星空、微塵點燃。
*
同意
我同意自己寫不出詩
同意一生再漫長 也還是碌碌無為
同意今天早晨睡懶覺
一起來就打爛手中的玻璃杯
然後 用那仍顫抖的手去種花
還默禱:花期可比流雲短暫——
*
日常
費了多大的勁,為把廉價煙頭似的一天燃盡
你費了多大的勁?坐在這波動的陰影裡
看霜跡胎息般滲進少年狂熱的眼睛
那也是星空隱秘的心——為了
能從你的注視中決堤而出
為了能燦燦爛爛地疼
我費了多大的勁?
瞧 我費了
多大的
勁!
*
吐露
在夢中 我把那面孔模糊的人
讚美三遍 痛打三遍
醒來 身邊就聚集了許多俊美的人;
我是粗魯的 溫柔的
當你沖著天邊的流雲哈哈傻笑著
扭斷奔跑的膝蓋 像扭斷
麻雀的脖頸……停歇處
我們追憶曾經盛開的事物
鮮花 輕輕掩埋裂開的靈魂
*
紀實
昨天,我在鄉間土路上高談闊論
幾隻野蜂嗅嗅我冒汗的衣襟
就呼啦一聲逃走了;今天
我在同一條道上看到一堆狗糞
還冒著熱氣……對某些生物而言
這也是一堆溫暖、珍貴的黃金!
我承認這些 如同痛苦的人
不得已 將那遲到的小小幸福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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