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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未開始學習那時使用的語言

未完成的詩常常已被寫出

未能想像的遙遠未來,地球上人類之外的生物能活得更幸福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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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線而生的人們 

多和田葉子

 

 

1.

 

「人」這個字看上去很貧弱

既沒大腦,也沒穿鞋

如果有手,也許能生火

但卻無法創造光明和溫暖

一事無成的人究竟能幹嘛

站在沙灘眺望大海

如同因幡的白兔

或許會被鱷魚剝了皮

或被當作木柴扔進火堆

人類社會在不停搜尋祭品

據說肉被燒烤時產生的能源既無污染又很天然

 

「人」這個字看上去像在行走嗎?

還是像一動不動地站著?

 

 

2.

 

「丁」字是沿著脊柱的延長線筆直向天伸展,直到撞上雲的柔軟

到此為止,不再上升也可以吧

在這個想法出現的瞬間

於是,人變成木

脊柱彎曲滿身疙瘩的梅樹

據說植物是哺乳動物的進化形態

只靠光、水和二氧化碳,創造顏色和形狀的文化

由於不食多餘之物,即使不從腸子擠出惡臭的排泄物也照樣能活

取代自己造房的是,用自己的身體

為毛毛蟲、啄木鳥和松鼠提供歸宿

 

 

3.

 

如果登天是飛行員的工作

那麼自天而降便是天使的本職

從雲的針眼落下、落下

滴著水珠可愛的天使們

在淋濕成鏡子的高速公路上

被拍了一下肩膀

就碎成了飛濺的泡沫

公路匆匆地積水成河

不久河變成巨蛇

潮漲潮落,吞噬人類的居所之岸

搬運砂土

去雕刻地球的面孔

 

 

4.

 

盛上滿滿一碗星星

尖銳的光線頭部

溫柔地刺向食米者的舌頭

眼球內部清爽的風流動

剛剛還以為是牆上的污垢,現在連那七隻蚊子腳上長出的細毛都能看清

好像吃了星米就能看清遠方

看得見三十公里外的海邊,淌著鼻血的小孩捉蟹玩兒

看得見三年前無人的銀行之窗被風吹得咣噹咣噹時開時合

 

 

5.

 

一個男人,蹲在懸崖邊

左手摸著平如盤底的狗頭

伸出右手讓狗輕輕啃咬

盯著被狗的口水弄濕的手心

從狗的頭上摘下頸圈,戴上花環

突然將它抱住

往狗眼上貼緊自己的臉頰

熱淚盈眶

用兩條手臂死死地抱緊狗的頭

然後

在翻滾著熔岩的活火山口,把狗推了下去

 

 

6.

 

「美」這個字仿佛一隻很大的羊

據說祭品越大災禍越小

大傘被微風輕拂,馬上就折彎了腰

據說在強制收容所裡,從個子高的人開始逐個死亡

體格大的人吃掉體格小的

國土大的嫌棄國土小的

大的老鼠尊敬小的象

 

 

7.

 

黎明與黃昏融合在一起

酷暑與寒冷變成同一個意思的時代到來

慢慢走會感覺車站很近

只吃一塊脆餅就已很飽

已決定不再寫的詩卻不覺間出現在紙上

 

 

8.

 

還未死的人現在還能說話

未曾觸摸過的是自己的腹中和內臟

素不相識的人安慰被仍未到來的悲傷擊垮的我

我還未開始學習那時使用的語言

未完成的詩常常已被寫出

未能想像的遙遠未來,地球上人類之外的生物能活得更幸福該有多好

 

 

9.

 

袖口的末端有纖細的手

褲管的末端有敏捷且有力的腳踝

思考的末端有呼吸

我像單腳站立的鶴,用手舉起

像握著扇子的右手展開翅膀

從人到鳥

從鳥到文字的演變

 

 

10.

 

不知你站在何方

難道那是我曾經站過的地方?

雖然傳來「快回來」的召喚聲

卻只想回到從未去過的地方

 

 

(田原、毛乙馨 譯)

 

 

 

 

 

我不想起一座橋

 

 

起一座橋的說法,使我驚懼。我站著的那座海岸突然變成一隻手,持著指向彼岸的定向儀。由是這些都不由自主地連結起來。這紐帶使我想起連接號。德語—法語。並沒有魔棒使人將第一與第二字變成另一詞。

 

當我自言自語,就意外進入了彼岸之字元。此橋還是彼橋?舌頭太軟,言語聽上去不如其是。太初有字,字是甚麼?就如橋下縫隙。橋下有河流動且沉睡。在那兒,我遇到一些人,並向他們發問:我們想就此坐在岸邊,並拉近字典裡的間隙?要像打開一本書般打開空隙?還是要建立一條浮途?

 

我們為相同間距漆畫的圖片是不同的。有的在水中游、有的在建船、還有一個坐在岸上等降雨。誰去看看,誰就會有弓的形狀?視圖表上的橋可到達彼岸。

 

流水的手接觸一切,那些近處的都來了:夏風,煙頭,魚和岸邊的土地。地球對大水無懼。在此種靜默中,沒有任何事物可以通過觸摸被消除。水會找到我們。風的語言?光的聲音?他們也會尋到我們的。

 

 

(方太初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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