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影已永遠消失。
原地只留下殘酷的沙礫呀，雜草呀
以及仿彿能撕裂面頰的嚴寒。
──即便在如此殘酷空寂的清晨，
人們依然必須笑臉相迎
感覺實在是件可悲的事
＿＿＿
少年時
中原中也
夏天的太陽照在黝黑的石上
庭院的地面，睡成朱紅。
地平線盡頭蒸汽升騰，
如世界滅亡的，徵兆一般。
麥田裡風低低拂動，
模糊朦朧，是灰色的。
猶如翱翔的雲投下的影子，
經過水田表面的，往昔巨人的身──
夏日過午的時刻
別人午睡的時候，
我奔跑著穿過原野……
我將希望在唇上咬碎
我目光炯炯斷了念想……
啊──活著，我曾活著！
＊
春宵感懷
雨，停了，風吹拂。
雲，流動，月隱身。
各位，今夜，這春宵。
溫吞的，風吹拂。
不知為何，深深的，嘆息，
不知為何遙遠的，幻想，
雖奔湧，卻不能將它，抓住。
無論誰，也不能將它，講述。
無論誰，也不能將它，講述
雖然如此，正因如此，
才是生命對嗎？
然而，卻不能將它，明示……
就這樣，人類，每一個人，
用心感受，相互面對
足以會心微笑的事
做了，一生，就過去了啊
雨，停了，風吹拂。
雲，流動，月隱身。
各位，今夜，這春宵。
溫吞的，風吹拂。
＊
藍色眼眸
1 夏之晨
悲哀的心上夜明了，
喜悅的心上夜明了，
不不，這到底是怎麼了？
反正是悲哀夜晚的黎明！
藍色眼眸未曾轉動，
世界都還在睡眠中，
就這樣「這時刻」正不斷過去，
啊，遙遠的遙遠的故事。
藍色眼眸未曾轉動，
──現在也許正轉動著……
藍色眼眸未曾轉動，
美得令人心痛！
我現在身在此處，在黃色燈影下。
不知自那以後究竟如何……
啊，「那時刻」就那樣正不斷過去！
如同那碧藍的，噴薄而出的蒸氣。
2 冬之晨
自那以後那到底如何了呢……
那並非我所知曉
反正從朝霧籠罩的飛機場上
機影已永遠消失。
原地只留下殘酷的沙礫呀，雜草呀
以及仿彿能撕裂面頰的嚴寒。
──即便在如此殘酷空寂的清晨，
人們依然必須笑臉相迎
感覺實在是件可悲的事
然而在這裡也是
愈是那些笑容滿面的人
就愈能感到優越。
陽光在霧氣中閃爍，草葉上的霜融化了，
遠處人家的雞叫了，
然而不論霧氣、陽光，還是寒霜或是雞
都沒能沁入人們的心上，
人們回到家坐在了餐桌旁。
（飛機場上留下的是我，
踢了踢金蝙蝠菸的空盒）
＊
湖上
待到月亮盈盈浮現，
讓我們泛舟出行吧。
波浪會輕輕拍打吧，
風也會微微吹拂吧。
行到外海天很暗吧，
從船槳滴落的水聲
聽起來會很親暱吧，
──在你言語停歇之間。
月亮會側耳傾聽吧，
它會稍稍落下來吧，
當我們接吻的時候
月亮會照在頭頂吧。
你也依然，會訴說吧，
無聊的事或任性的話，
我會毫無遺漏地傾聽吧，
──但是別停下划槳的手呀。
待到月亮盈盈浮現，
讓我們泛舟出行吧。
波浪會輕輕拍打吧，
風也會微微吹拂吧。
＊
初夏之夜
今年夏日又至，
夜裡，蒸汽形成的白熊，
跋涉沼澤而來。
──發生了各種各樣的事。
歷經了各種各樣的事。
開心的事，也曾有過，
回想起來，都令人悲哀
一邊發出，製鐵的碾軋聲，
周遭日暮逼近的氣氛中
不論幼年，老年，青年還是壯年，
一同發出過於愛憐的聲音，
在薄暮中飛舞的飛蛾下面
意外地長著令人愛憐的下巴。
於是乎今夜雖說是六月的良夜，
即便遙遠的喧囂，送來宜人的風，
不知為何心有悲哀，
因為剛剛消失的鐵橋的聲響，
在大河的，那鐵橋上方，天空是朦朧的石板色。
＊
還會來的春天……
人說春天還會來
可是我心中淒苦
春天來了又如何
那孩子不再回來
還記得今年五月
抱著你去動物園
看見大象你說「喵」
看見鳥兒也是「喵」
只有最後給你看的鹿
似乎是鹿角吸引了你
你不言不語地 望著
那一刻你也確是
身在此世的光的正中
只是佇立著望著……
──吳菲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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