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神默默
楊平
夜霧蒼茫
那人走過一條小路
又一條
──已經多久了？
你不知道
夜霧蒼茫
大地深沈而冷
風呼嘯著
那人的心也漸漸冷下去
一條迢遙的路會通往哪裡呢？
你不知道
夜霧蒼茫
大地深沉而冷
鷓鴣遠近悲調的啼叫
一條佈滿荊棘的道路越來越密
那人身上的血要滴到幾時呢？
你不知道而──
諸神默默
＊
在海邊
站在水藍色的邊緣觀望
一座城市的糜爛：貪婪的心、發臭的街道、
五光十色的謊言、和遠處公園裡
一尊尊巨型雕像的冷哂──
哦，誰不想撿幾粒貝殼，聽聽潮聲？
時間不多了。
也許，僅僅因為垃圾高過風景而吶喊
比羽毛更輕；
也許，一片葉子最終只能回歸土地；
櫥窗、時代、和灰雲下的都會
都曾豐富了落葉的舞姿……
極目蒼茫中
只有一條寂寞的影子 一聲聲
潮水模糊的呢喃，和天地更模糊的歎息……
＊
沒有什麼不是飛行器
沒有任何力量阻止地球運轉
沒有一條河不流向大海
沒有一顆星子不發光
沒有一朵雲不能駕駛
天上地下
沒有什麼不是飛行器
‧‧
夢消失了，還有眼睛
高樓倒了，還有土地
翅膀斷了，還有彩虹
肉體焚化了，還有輪迴
一支小草
在寧靜中綻放出
整個宇宙的芬芳
‧‧
來自彼岸的
原是累世遺忘的 沉澱的寧靜
在時間消失的剎那
一滴水溶入了海中
‧‧
一旦看見純粹的火焰在彼岸閃爍
內在的歷程便到了一個段落
呼吸充滿芬芳
而人是含苞待放的神
‧‧
日裡，夜裡，一個聲音在內心驅使我
在每一個黎明，每一個生命瞬間
不斷與世界撞擊……
夜裡，日裡，一個聲音在內心呼喚我
在每一條街口，每一個生命縫隙
尋求秘密小徑，邁入新的土地……
‧‧
載浮載沉的不僅是焦慮的意識流
內在的花悠悠綻放後
天／地／物／我
靈視的 擁抱的 陶醉的
只有一種寧靜
‧‧
在浪游中發現失落的自我
比發現失落的大洲更重要
‧‧
自無處來的人子
浪跡千載後
終將向無處走去
‧‧
從心底深處昇起
那顯現的，原是未及顯現的
那未及顯現的，原是未及萌芽的
一朵花 一串音符 一曲清香的永生之歌
‧‧
美到至極──
無以言說的「一」啊
迦葉笑了而天地隨風流動出
不可方物之舞
‧‧
一粒沙
一陣風
一夜放逐
半透明的意識
全赤裸的器官
遠而渺的吶喊
或任何破碎的 斷裂的 遺忘的
生命因子
但凡撞擊──
沒有什麼不是飛行器
‧‧
在死亡進入身體的剎那
一扇門開了
【註】人是含苞待放的神──奧修語，見般若心經11頁，原文為：人並不是被毀滅了的神，人是尚在造就中的、尚未完成的神，人是一個含苞待放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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