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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依然

走入火

影子便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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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自己做了決定

吳介民

 

 

白露後第一聲貓爪

把我

從耳鳴中喚醒,於是

時間自己做了

決定

 

  雷打量著富陽公園的蛙鳴

雨停了

 

門鈴響起

時間歸還鑰匙

鞋已經在濕滑的山徑沈吟

 

但,夢該如何解脫

人形蜘蛛設下的陷阱

 

焰摩的手

扯斷了那條線

那串時間的粗麻線

岩壁掛著風

招搖,如果

 

    芒草掙扎

在洋柑菊亂舞的

碎石堆邊

用力過猛的二尖瓣啊

心在呢喃

 

哦,金胎兒躺在綠毛堆

編織自己的羊膜

 

時間喚醒的

不只耳鳴

有迷糊的野薑花

還有方耳雀

斷橋歸來

 

      雷和雨

翻滾在鐵捲門

午夜顫抖著鼻音

在門檻留下抓痕

於是,時間自己做了決定

 

  那門縫中有光的腳印

  還有運送乾牛糞的燈火通明

 

 

 

地犬

 

 

一隻狗奔跑

火堆前

停下腳步吠

 

那隻狗繞火堆

跑圈圈

直到有人說話

 

那個人走向火

狗張望

光從尾巴流走

 

光在地上

搖曳

人沒回頭

 

那人依然

走入火

影子便巨大

 

那影子吞沒了

狗還在

 

除了火

影子

靜悄悄

 

 

 

無題(一床夜露)

 

 

橘光翻飛的山凹

草割過的味道

蟬掉地的聲音。

抓牠,撫摸牠

不要害怕

 

牠講話

 

冥蒙的坡道

餘燼覆蓋

一床夜露

欲望滾下來

又滾上去

 

血色未乾的

罪犯與良心

都留下平等的

腳紋

 

「不,只有抽象是平的,

那血色的塵埃,

抓住,不要怕。」

 

老式登山者

收音機掛在腰間

播放還沒有

被暴力粉飾的歌謠

 

卻不讓牠講話

 

 

 

一九八六 

 

 

當異象復臨

我們停住腳步觀想

 

松鼠列隊橫越山徑

芒花樹頂搖曳

殘雪綻放於岩壁

地洞裏頭

兵隊幻影跛行如焚

 

時辰還沒到,你說:

我們來早了

銹月輕輕搧動花蕾

我們來早了,你說:

沒關係,我們靜靜地等

 

 

 

當異象復臨

你影子來敲我門

 

青苔爬上斷指殘臂

野貓不改飢荒的

眼神,十八王公

向海

焚香吠拜

 

時辰還沒到,你說:

我們來早了

潮水輕輕掀開被褥

我們來早了,你說:

沒關係,我們靜靜地等

 

 

 

當異象復臨

六月天下乾雨

 

人們奔告:芒種

摳指甲刺青

太陽,披髮,飲血

祖靈,帶小鬼掃街

遶境

 

時辰還沒到,你說:

我們來早了

地牛泡在水窯只輕輕打呼

我們來早了,你說:

沒關係,我們靜靜地等

 

 

 

當異象復臨

山要走路要怪手讓路

 

資本的渦輪從西邊的

窗,闖入空中閣樓

兩百年,從東窗

降落。人們半矇著眼

在穢濁的巷道指指點點

 

時辰還沒到,你說:

我們來早了

小鬼還在掃街嬉鬧

我們來早了,你說:

沒關係,我們靜靜地等

 

 

 

當異象復臨

地糧雜交晚禱的時刻

 

夕陽的縫隙,拋出

頸背優雅

遛狗女人的

貪食而非禮之

犬,瞬間蛻變成狼

 

時辰還沒到,你說:

我們來早了

大屯觀音在遠方閃爍其詞

我們來早了,你說:

沒關係,我們靜靜地等

 

 

 

當異象復臨

山川解凍鳥獸

打亂了節氣,違逆

演化的規律。不信

萬物有神眷顧

修辭,邏輯與造句

蚊蚋繞著地牛追逐

烈日在地平線雕琢時間

天才雨機會主義者共食

 

當異象復臨,讓花果

供養早產的小鬼,你說:

讓蟾蜍背負祖靈悔罪的烏影

 

 

 

當異象復臨

都城宵禁人們

早喪失個性。謠言

湧上街頭地底爬出

鎮暴機器加入造反的

隊伍。拾荒者停止乞食

揀尋花朵與石頭,在聖堂

發願:讓我們挨餓

餓到革命成立的那一刻。

 

當異象復臨,你說:

讓我們準備好

犬儒主義的最後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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