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砉然
楊牧
豆類是一種壓抑的思想，
始終如此，重複的露水使它
瀕於崩潰，當星星成群向西傾斜
模仿它纍纍的姿態，示意俱亡
我指的是我親眼目睹，關於
卷鬚和蒴莢，一首上升的歌
在鐵皮屋頂散發的餘溫裏堅持
那激進的表達方式，中間偏左
遂砉然迸裂
＊
失題
有人在對岸屋子裏坐著，枯萎的
海棠信守去年的陽光在窗下
保持清醒：依稀所有想像的
獲取和失落，升起
的爐火，冷卻的灰
秋千把陰影
投射到新漆的盛夏尖端
神話的水瓶剝蝕
在忘卻的深井。他知道
有人在對岸冥默坐著：
秋的焦點。現在輪到
迷失的思想，獨自，撞擊發光
遙遠那邊確實有一個未完的故事
沒有發展好的情節──縱使來生再見
也不可能重寫
＊
心兵四首
詰屈避語穽，冥茫觸心兵。
－－韓愈
白鷺鷥
一隻白鷺鷥逆風飛過
開花的萵苣園，細雨濛濛
重疊的音符正面對我
執著某種生滅的理論且說：
凡是盡皆徒然，曠野獨行
無非證明孤寂自古
即已存在，宇宙虛無與否
非爾所能贊一辭
蝴蝶
藩薯藤對我澎湃，蝴蝶在
心的光圈翩飛，肆無
忌憚，且逼近如長久
流失的記憶
這樣圓融的神似，春陽
稀薄的午前她以殺傷的弧形
詮釋秋之預言，以迎
以拒，關於黃裳，關於慾
伏筆
忽然暗下來了，略無聲息
一種接近蟬翼的顏色
或者更薄些，又髣髴去年
唱片跳針，單一蛛網格式
在憂傷的旋律附近躑躅，重複
述說一些次要情節
沉著於過去
預設之伏筆
生態
那表情最接近狩獵之女神，舉手
投足間，對準一顆大星
俯照荷葉邊緣兩隻蝌蚪閃爍
如水的眼睛
她把愛和憂愁用欄杆圍起
一淺淺，淡色調的人工湖
短時間裡定位為臨窗的生態
且張望，一種晚風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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