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著光的梯子下降
亞歷山大‧彼德羅夫 詩集
張香華 譯
－－－
塞爾維亞在地圖上
亞歷山大‧彼德羅夫
凝視著塞爾維亞
在歷史性的世界地圖上
一匹灰狼，長滿長毛
在月光下，接受愛撫
腳步輕靈，步入長夜
她黑色的身影，從天堂的
另一邊，縱身長躍過來
清晨，她的黑色下巴
乘著光的梯子下降
她伸出舌頭
是巴爾幹半島
左眼看右邊的西方
右眼看左邊的東方
她的臟腑，會不會在肚裏相撞？
揉揉眼睛
不，這可不是我的眼睛
我的，是虎視眈眈塞爾維亞的
那群人後面的，那一雙
這麼說，揉這雙眼睛
又有什麼用？
＊
海向松說
－－「我受不了大海！」（瑪麗娜寫給波利士的信）
－－「樹是什麼？不過是枝羽毛筆，海是什麼？不過是黑墨水！」（塞爾維亞民歌）
我受不了我自己，受不了
我不是供人撫摸的
對一個皇后，你能期待什麼？
對一個女巫，你能期待什麼？
在大鍋裏，你能做什麼？
在大漩渦裏，你又能做什麼？
不要做漁人
不要做水手
我要從頭到腳，把你浸透
裸體
剝光
因此，折一根樹枝
寫吧
不然的話，我會乾涸
*備註：瑪麗娜（Marina Tsvetayeva），是俄國近代傑出的女詩人，波利士（Boris Pasternak）是得到諾貝爾獎的俄國文學家，以〈齊瓦哥醫生〉一書著名於世。兩人曾持續通信，互相傾慕，而各有家庭。俄國革命前夕，瑪麗娜一家逃出國境，後來，史達林力邀他們返國。不久，丈夫被槍斃，子女被送進集中營，瑪麗娜則自殺身亡。詩題是取自瑪麗娜和波利士兩個字，在拉丁文漢斯拉夫語中，瑪麗娜是海，波利士是松。
＊
黑暗時代
－－在愛丁堡街頭漫步回來，我讀到布列希圖的詩。那時，我的心在海的彼岸……。
什麼是「黑暗時代」？
當一個民族，必須向
另一個民族繳納太陽稅
每家有幾扇窗戶
都是關緊要的時代
或者，當你被流放在國外
別人卻告訴你
你的民族是殺人的兇手
你無言以對的時代
因為，你知道
你的民族不值得被愛
無論何時，別人談起正義
你只有閉口無言
剩下眼睛還發亮的時代
然而，假如你真的無辜
你的窗戶卻被封死
又該如何？還要背負受譴的重担？
今天，你和女兒都稱快，因為
在學校裏，老師告訴她說：
你的民族是強姦別人的暴徒
然而，輪到自己的女兒
在自家門前被姦污，又該如何？
沒有人會為你禱告
沒有人會在祈禱時，記得你的名字
在黑暗時代，你的民族
被人指控
也許還輕鬆些
你拒絕快樂的與人分享光明
寧可在石頭窗戶後面
參加別人孩子的葬禮
默默分担他們的悲痛
大聲疾呼
只為宣告自己領袖的罪狀
是迫害別的民族
也弄暗自己民族的天空
使你淪入黑暗的陰影中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