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明天就要開始了
作者： 謝予騰
出版社：斑馬線文庫有限公司
*
負鴨病房
多年後
我的靈魂，仍舊沒有
走出治療悲傷的
負壓病房。
而痊癒的零號病人
安插在送別的隊伍
默然離去，一些散裝的陣雨
鱗片般鋪滿森林。
像健康的鴨群
緩步入水，整個湖面的漣漪
盡為栩栩飛蝶
沒有任何一根
青黃不接的毛羽。
盯著為爪蹼－－親愛的零
我是為你
自願成為兩棲。
我所居住數年的
負壓病房裡，未曾有過鴨群－－或許牠們不存在
悲傷的基因
沒有需要康復的個體。
＊
走進
我還在想是不是
跟你一起走進這場風雨裡。
當島上萬千的稻田都熟了
才想起自己
呼吸是藍色的，而遠方的歌聲
則是透明的；你的節奏
湧動了我胸口的海－－濤聲
覆蓋了愛與黑影，波浪則為鹿群
踏過的草原。
直到魚群都已離去
直到步伐盡皆止息
我思索著，風雨裡我將如何
一點一點地失去了你？
親愛的，或許
你原是汪洋裡的孤獨白鯨
種種誕生並寄居於你體內中的神話
都將被海平面
緩緩上升而溫柔地淹沒
在我胸口的海水中，像長鼻子的木偶
和以鼻子為名的地獄。
如今，我已聽膩了過去和寂寞
自顧地唱著那首徘徊在草原上的歌－－那時
甜蜜的火焰正吞噬我們
在一個燦爛無比，夢想
還存在於記憶的午後。
只是不想再次輕易地失去。
再次閤眼，深知自己
必須和你一同走進這場風雨。
＊
關於陣雨
螢幕顯示，雲很大
和太平洋上
孤獨的島嶼一樣。
我夢了年輕時的樣子
不由地讓自己被夜
二度覆蓋，並如何也想不起
醒來的方式。
屋簷滴落零星的雷鳴
撞擊我內在的行星－－
一隻狐狸不明所以
窩在沙發上，兀自沉睡
和島嶼一樣大，螢幕測量了我的心
是遮不住過去的
半片雨雲。
＊
因為明天就要開始了
明天就要開始了。
我想和路邊的積水
躺在一起。
雨季過去了，倒影還停在隨時可能
消失的從前
車潮陣陣漲退
城市操弄術語和頹廢，對比往日
顯得更加緊迫。
這一切，多麼值得放棄？當我們的名字
再度被等待給沒收。
不會再回來了。連嘆一口長氣
也得讓世界糾正
老了以後，誰還嚥得下年輕時
為彼此醃漬的影子？
此刻，只想
凝視自己百無聊賴而
一無是處的美麗。
因為明天，就要開始了。
註：也關乎夏宇和陳雋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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