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世界有愛，我對你有愛
曾經一切都在沉淪
＿＿＿
失去
陳雋弘
說什麼呢
夏天都已經過了
曾經下定那麼多決心
最後比不上一場大雨
輕易地跟了別人走
然後輕易地迷了路
輕易地發誓
也輕易地得到了報應
不要再提及愛情了
在文章的第三段
屬於「轉」的時刻
倍感茫然
怎樣才算是抵達
事件的內心
怎樣才能閃避
不堪的風景
不要再提及
抽象的字眼
那並無法改變
已經盲目的事實
那並無法還原
一面破碎的鏡子
無法帶我們安然通過
生命，而不被割傷
*
遠方
不斷走路
以為就可以到達
遠方。整片草原同時吹向
地平線彼方
總還有些什麼不斷延伸
一公釐
之外的彼方
日子再也沒有多餘的食物
可資浪費的我們
精神開始飢餓
有個地方我們總要到達
可能下一步
可能是上一步
更有可能是每一步當我們踢出
就忽然感到寂寞的時刻
就到了最遠的地方。
*
你出發的時候
在夢裡走了好遠的路
直到累了
終於決定醒過來
去的時候孤獨一人
幸好回來的時候可以
自己陪著自己
⠀
也許那就是最好的
聊天對象了
與迷霧辯論什麼才是
白色的真理
與水裡閃爍的影子
來回猜拳
⠀
也許世界是一顆石頭
我們曾經靠著它，聽見過
一種巨大而空洞的
恐怖心跳
也曾經追逐它，在天空底下
嚎啕大哭
⠀
這些都無人理解。
⠀
你快樂的時候，通常只有
不快樂的自己知道
而你出發的時候
並沒有告訴別人
*
流動的秘密
也許是因為風的緣故
將你長久以來被拘提的靈魂
又重新還給了你，如此
而重新有了時間
有了時間中流動的秘密
也許是因為風的緣故
你感覺自己被穿透，不覺疼痛
（傷害裡原來有著溫柔）
你感覺自己被抹黑
化為夜晚的一部分
也許是因為
風的緣故，忽然之間你丟掉了
一塊重要的拼圖
有個聲音不斷，刮著那個缺口
重複的夢境最難解讀
也許是因為：風的緣故
讓我們一眼就認出了彼此
孿生的孤獨
曾經世界有愛，我對你有愛
曾經一切都在沉淪
也許是因為風的緣故
讓我們意識到自己尚且活著
多麼幸福，多麼殘忍
於是一次又一次地努力呼吸
如蛇蛻皮，直到把舊日的自己靜靜丟棄。
*
與妳說物理
物理有什麼意義
關於：我們熟悉的這個世界
傾斜了二十三點五度
而只要是人
都會作夢，關於這一切
一切有什麼意義
是北極
就讓它戴一頂冰帽，是森林
就讓它燒掉。
凡鳥都要消失
大海就得蒸發，但幸好
總有些測不準的事物
比如奇蹟
時間的箭
要射往哪裡
當我們發現恆星
其實並不永恆
所有的太陽都在塌陷
黑洞
往往在我們發現以前
已暗自成形
那時我曾認真思考過的
種種符號（包括妳的呼吸）
將有什麼意義
愛如果是一種碰撞，上帝的手指一推
也只能無止盡地向前
我們要如何
計算出能量的消耗，今明兩天
宇宙的寂寞
是不是又更大了一點
但至少
此刻妳還願意微笑
我也便願意
繼續旋轉
唉，如一顆笨重的土星
*
提醒我
那時不覺辛苦的事
現在證明都失敗了
多年以後，當你我想起那些
所有輕忽的承諾
真的變成了腫瘤
想起一生志願不斷改變
最後成了個沒出息的人
這一次
你連把嘴角輕輕揚起
都失去了興趣
當掉所有發黑的物品
最後則是硬掉的心肝
想想這一路走來
你為我變賣許多憂愁
但殘廢就是殘廢了，如今
它仍在那裡隱隱發疼
提醒我
——你這個好心的騙子。
多年以後你快樂了許多，至少
表面看起來如此
我們已經一無所有了
表面看來如此
就要好好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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