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與她的花
作者：露琵．考爾（Rupi Kaur）
譯者：張家綺
出版社：采實文化
＊
若要痊癒
就必須
從傷口根部
一路往上吻
＊
你已離開
我對你渴望依舊
但我值得一個
願為我留下的人
＊
我真正心碎的
不是我們半途而廢
而是要是堅持下去
我們本可以建築出什麼
＊
在這世界上
我想當什麼都可以
偏偏我只想當你的
＊
好幾次我試圖離開
可是才一走
肺部就屈服在壓力下
氣喘吁吁著回來
說不定這就是我心甘情願
被你凌遲入骨的原因
畢竟有
總比沒有好
就算你的觸摸並不溫柔
總比沒有你的手好
我可以忍受凌虐
卻不可以忍受你的缺席
我知道我鞭笞著死透的東西
但是否真死了
重要嗎
至少
我還擁有它啊
／上癮
＊
愛你就像呼吸一般
空氣卻在注滿肺部前
消失不見
／猝不及防的消逝
＊
你不能
當我是旋轉門
進進出出
我的身體裡
太多奇蹟正在發生
縱容不了你的隨便
／我不是你想到才做的嗜好
＊
我渴望
你
你卻渴望
別人
我拒絕了想得到我的人
是因為我想得到別人
／人類處境
＊
我日漸發現
我所思念有關你的一切
原來都不屬於原來的你
／我愛上的只是幻影
＊
為什麼
要等到故事落幕
我們才開始感受
＊
起來吧
月亮說
嶄新的一天降臨
日子照樣過，太陽說
生命不為誰駐足
它拖著你的雙足
不顧你是否想前進
這可是一份禮物
生命逼你忘卻你對他們的渴望
你的皮一層層剝卸，直到
他們所觸摸的你一寸不剩
你的眼睛
終於只是你的眼
不再是凝望著他們的眼
你會支撐到最後一刻
而最後不過是個開端
去吧
推開門迎接剩下的
／時間
＊
昨日
我醒來
太陽墜落地面，滾走
花兒折斷自己的頭
只剩我還活著
我卻幾乎沒有活著的感覺
／憂鬱是一道存活在我體內的陰影
＊
／成長的藝術
十二歲我第一次覺得自己美
身體猶如一顆初熟水果
突然間
男人淌著口水瞅著我的初生臀
下課時間男生不想玩捉鬼
只想觸摸我的身體
那嶄新又陌生的部位
我不曉得如何駕馭
也不知怎麼坦然面對
努力想將它藏在胸腔裡
咪咪，他們說
我厭惡這兩個字
厭惡我說出這兩個字的尷尬
即使這兩個字指的是我身體
卻不屬於我
而是屬於他們
他們重複這兩個字
好像深思它的含意
咪咪，它說
讓我看看妳的吧
除了罪惡羞恥沒什麼好看
我試著腐爛陷入腳底泥巴
卻依舊杵在距離他那
勾起指頭的一尺之外
他俯衝上來啃噬我的半月
我咬了他前臂，好恨這副軀體
一定是我做錯事才會有它
回家後我告訴媽媽
外面的男人飢腸轆轆
她告訴我
我不能穿袒露胸部的洋裝
又說，男孩看見蜜果會飢餓
她說，我應該兩腿交叉坐正
這是女人該有的姿態
不然男人會氣憤動粗
又說，我可以避免這一切
只要我學習當淑女
問題是
這根本說不過去
我想不通為什麼
我得說服全世界一半人口
我的身體不是他們的睡床
明明我該學的是科學和數學
卻得學習身為女人該承受的下場
我喜歡翻筋斗和體育課，無法
想像兩腿夾緊走路
似欲窩藏某個祕密
彷彿接受我自己的身體部位
就等於邀請他們腦海起邪念
我不打算迎合他們的思想
因為蕩婦羞辱是性侵文化
處女情結是性侵文化
我不是你最愛商店的
櫥窗模特兒
不能任你隨意更衣，或
一旦被用過就丟棄
你不是食人族
你的行為不是我的責任
你有自制能力
下一次我去上學
男孩朝我後背吹口哨
我推倒他們
一腳踩上他們的頸子
挑釁地說
咪咪
那個眼神簡直太好笑
＊
他們活埋了我
我掘開土
爬出
又抓又扒
放聲咆哮
大地驚懼隆起
泥巴輕輕浮起
我的人生向來是起義
一場埋葬後又是一場
／我大可挖出一條離開你的路
＊
我不需要
消耗的愛
我想要一個
充飽我的人
＊
去恨
多麼輕鬆懶惰啊
而去愛
卻需要耗費氣力
每個人都有愛
卻並非所有人
都願意練習
＊
如果你從來不曾
與受壓迫者並肩
你還有時間
／撐起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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