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超乎想像的耐性等候向光的魚
再凶猛的吃掉
沒有光照的海水堅如沙礫
爬蟲類身體裡最乾燥的地方
是活著
＿＿＿
穿反
傅素春
洗脫的縫線
彼時新年願望的尾巴懸疑在那
在遠方國度製造的洗滌標誌
多國發音無人理會
只有洗衣機用制式洗劑標準流程
渡化
遮掩的舊年有些部分幸運的被煙火
遮掩
有些，匆忙中來不及改口
日子像穿反一件衣服
無心之失換回來了
也只是耿耿於懷
口誤的日子是沒時間縫好的綻線
老房子的時間停格在日曆沒有人撕的那一天
和其他揀選後隨意丟棄的
多餘──
太舊的用不著的可以再輕易購買的
帶不走的
和光。蒙塵
我走進一間反穿的屋子
「屋頂破了一個洞，他們用玻璃補起來。」
有一束光，自屋瓦間的一塊玻璃處
漏下來
「日子本來就應該破一個洞。」
新年以來十天以內
總計：我把衣服穿反兩次
沒口誤的日子是綻線
縫好的時間
＊
我是爬蟲類
世界上最乾燥的地方
大概是沙漠了吧
巨石風化
滑過粗礪皮膚的瞬間
存在於夜與晝之隙
黑色血液的摩擦
相對，冷。
有一只書包來不及裝滿所有青春的遺言
精心設計的粗糙
是為沙漠太陽夜晚還是一滴水而生？
兩棲記憶被阻絕後的呼吸
盡是一望無際的浪
那波動的遠方
沒有雲。
看來雨季總是會因為大人的期望而延期
褪去包裝的裸露告白躺在收件人姓名的那一欄
演化是物種漫長的求生？
有的退化了翅膀不再飛行
有的年年長出超重的誇張大角
彷彿現代寓言──不怕挫折的基因才配得上時代
拚鬥後
季節性骨質疏鬆的代價留給冰天雪地去煩惱
至於，把心變得堅硬是退是進
還是單純就是演化
前進一步是高樓，更上層樓是懸崖
我是住在黑暗底層的爬蟲類
點一盞寂寞的燈給深海裡的自己
以臂鰭爬行於微光所及之處
用超乎想像的耐性等候向光的魚
再凶猛的吃掉
沒有光照的海水堅如沙礫
爬蟲類身體裡最乾燥的地方
是活著
有一只書包被掏空了所有柔軟的想像把自己扔在清晨上班的路上
＊
我喜歡會融化的世界
當秋風吹起的時候
我會去超商買一盒最商品化的巧克力
就像至少要吃一回柿子是我私密的季節性儀式
尤其在感覺
舉目無親的那一天
一個人的時間
最好是晚上
安靜得撕開包裝都會驚醒睡眠的時刻
小心翼翼的把一顆赤裸的心放進口中
讓體溫試探
我喜歡撕開所有包裝
仍可以拾獲自己的時刻
我喜歡會融化的巧克力會融化的眼睛融化的我喜歡融化的赤裸，你的融化
我喜歡會融化的世界
＊
我想我吃冰淇淋會好
有時候鹽酥雞真的很誘人
尤其在體重早已超標火氣燒向嘴角的時刻
九層塔嚓被丟下
油鍋激情蹦跳
理智彈起如油花
瞬間就是結尾
說糖的壞話一定要附上精緻甜點圖片
以便剛被製作的嘔吐感口是心非的
擱淺在甜點店
藉口是一隻狗一隻貓
也可以是裝潢風格
無風格可棲的店一如袒露的臟腑
無飾的文字沒色素的甜點
沒顛倒的世界
原本想用冰咖啡提神才發現
不小心加了奶球
人工語言混沌成美麗的漩渦
極淺，卻圓滑甜膩
還好黑色飲品一如人生隱喻
攪拌後咖啡因仍舊醒腦
興奮與迷幻成癮
理性與迷離
奶的副作用是真以為脫離苦澀
我想我吃冰淇淋會好
高脂高油太甜太冰
徹頭徹尾的依賴才是極端正確的飲食
舉凡感冒喉嚨痛腸病毒……
任何醫生提出建議的時候都應該好好來上一碗
還有
想和世界痊癒的時候──
我想：吃冰淇淋，會好。
＊
淚腺可以無關溼度
他說要去一個沒有意義的地方
埋下種子
在渣滓堵塞淚腺的牆角
在碰壁與跳躍榫接著的矛盾階梯
在任性風化的窗沿
甚或是在一堆野草底下
成為野草
這一切需要的是巧合，天神眷顧
或被拆散後流離失所的潮溼與陰暗
以及一些僵持不下的希望
身為一顆種子必定在背光的時候
致力把自己發泡、腫脹
並在還未腐爛發臭之前撐開
讓娉婷的嫩芽去領受讚嘆
他則每次都記得在萎縮的果仁前
孤身旋轉
只為了將掏空與取之不竭的愛合而為
一個圓
並且在無法察覺的頓點裡，眨一下
快門
在野草叢生的野草叢
在危墜的窗沿與階梯交界處
在沙粒沁入腺體被鹹澀緩慢嵌入膚肉的絕地
逢著一株活下來的真心
畢竟，是一件那麼嚴肅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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