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
我們都無法倖免
背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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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姊妹
吳俞萱
她把黑暗困在困住她的地方
妳的眼圈就黑了
而她會說，若能將這光景留下
我願成虛無
我們不懂得風暴怎麼來去
只是，不砸酒瓶的日子
妳的手入夜就冷
當她走向屋外生火
妳說，沒有一種碎裂
比活著更僥倖
它碎了，碎了還永遠
永遠把缺口復原
怎麼能夠
無恙且無恥
從來沒有完整決裂？
妳的氣焰冷顫起來
幾次我們相接的菸頭於是
星火散落
一如我的沉默
親吻妳眼底的灰燼
妳太小，不懂死亡的僥倖
它是屋外的火焰
可以亮，可以不亮
但永遠不滅
當哭泣與耳語向我們欲求存在
便沒有一片陰影
厭倦展示生活
就像妳不懂她最壞的一面並非妒忌
是直到她老
還把一切提獻給妳
她死過
最後笑了
說她無意倖存
而妳終會明白死亡僅僅是
無邊無際的幸福感
裡頭沒有幸福
到時，我將親吻妳們的灰燼
如果那是妳們的餘生
我陪妳們變冷
*
一日將盡
我在等待樹林燃燒的那一天
你將捧起我的臉說，一日將盡
你推掉了最後的筵席
為我買回茶色的桌布
你說，還能不想起灰燼嗎？
我在別過頭去的瞬間
想起我們說好
永遠不要
不要一個人穿越
黑夜的松林
你說，如果我渴了
前院那棵羊齒如傘的桫欏
能垂滴朝陽來不及獵食的霧露
只要仰起臉，微啟雙唇
你會為我，搖晃
輕輕搖晃莖葉
可是你已經老了
再也熄滅不住
我在森林裡
放縱的星火
你躺進孩子的搖籃，蜷起身體
連白煙遮蔽的天空，你都看不見
你只是不忍心告訴我
這一次，你將不再過夜
你要提著水壺
一個人走進黑夜的松林
然後躺下
等樹木在烈焰中紛紛躺下
你要跟他們一起仰望
一日將盡的黎明
*
再見，安哲羅普洛斯
掌心打開
樹木在長
樹的影子填滿
地上的凹痕
果實掉了
掉進凹痕，還是影子？
你打開掌心
彷彿在說
沙棘滿佈的天空下
所有的羽翼都是多餘
然而那些樹木在長
陰影與樹木將永遠
長過它們自己的一生
時間從不允諾的
都放進凹痕裡去了
當果實掉落
會把影子變甜
*
現在，沒有事情發生
我反覆燒開的沸水
無法
再滾燙一些
我脫掉衣褲
擦拭
一滴沿著後脊流向
股間的汗
寒地上的小屋
塌了
壓碎一片
你剛摺好的雪花
你走進院落
吹熄
樹般搖曳的燭火
那時
我們都無法倖免
背棄自己
現在，沒有事情發生
一如往常你醒來
靜靜看著我發汗
每一滴汗珠
都推開了我們的小窗
窗外
日光不能
不能再更亮了
你急急關上
一扇一扇小窗
不讓我發覺
清晨
已開始虛構黑夜
現在
沒有事情發生
沒有更難以承受的
在我們無法倖免
走向彼此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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