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我在底層的生活:當專欄作家化身為女服務生
作者:芭芭拉‧艾倫瑞克
Isbn:978-986-6723-45-2
出版:左岸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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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客來上的介紹:
有數百萬美國人一年到頭工作,只賺得低廉的薪水。一九九八年,芭芭拉.艾倫瑞克決加入他們。使她做出這個決定的原因是,那些叫人「改變人生」的言論,這些說詞宣稱:只要有工作,不論是哪種,就能使你向更好的生活前進。但是,一個人如何能光靠六到七美金的時薪生存,更遑論成功?
為了找出答案,她頂著六十歲的身驅,從佛羅里達到緬因,再到明尼蘇達,芭芭拉先後當過女侍、旅館房務員、清潔女工、看護之家助手,以及沃爾瑪的售貨員。她很快發現,沒有什麼工作是真的「不需要技巧」,即便是最底層的職業,也要求精神和體力上的龐大付出。她也同時學到:一份工作並不夠,如果你想要有個安穩的小窩,就需要至少兩份工作。
她以一貫的幽默與辛辣描寫這段交雜著汗水、淚水、清潔劑與番茄醬的低薪生活。這一個月下來,她深深體會到在那種薪資水平和高壓管理之下,再怎麼有上進心的人都無法翻身(尤其是中年婦女);但是在底層生活中,勞工們的苦中作樂與真性情,又讓她感動無比。
芭芭拉想為廣大的勞工們發聲,因為他們才是真正維繫這個社會的實質力量,但是得到的回報卻不成比例。本書上市後在全美造成廣大迴響,各大媒體也以本書為主題拍攝相關的專題報導。金融風暴後,窮忙族成為普遍現象,本書也成為探討「工作貧窮階級」(Working Poor)的代表作。
讀過本書之後,下次使用旅館的浴室或在餐廳享用一餐時,心態必定會大不相同。
由於篇幅有限,這本書我的書摘都抄自第四章:成果評估。
但其實最精彩的是前三章,也就是作者本人親身去做基層工作的那段歷程記錄。因作者的文筆平易近人,描寫的內容充滿活生生的血汗和鮮活感,更由於直接拉入的勞工視角,讀時衝擊感很強,會催促人去思考這個社會究竟發生了什麼問題,生活在其中的我們則可以如何改善(或改變我們的想法,試圖讓未來可以逐步逐漸消弭這種情形)。
相當推薦這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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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254-255
但在住屋的情況裡,市場之所以會如此嚴重扭曲,公部門懦弱地不願意負責難辭其咎。自從一九八零年代開始,建築國宅的支出就在降低,而擴大公眾租屋補助的方案也在一九九零年代中期突然打住。同時,對擁有房屋者的住屋補助(這些人往往遠比租屋者富裕許多)卻一直保持在非常豐厚的狀態。身為一個曾經暫時是低收入戶的人,我也注意到自己在真實生活中得到的房屋補助(透過扣除抵押利息的方式,每年獲得超過兩萬美金的補助),其實足夠讓一個真正低收入家庭活在相對現狀來說等於是華美的環境裡。若我在明尼亞波麗斯的時候能夠以每月補助的方式得到這筆款項,那麼我連那種有熱水按摩池、健身房和游泳池,還有專人管理的華美公寓都住得起。
但若說租金對市場力量極度敏感的話,那麼工資顯然不是。我在這項計畫期間工作過得每一個城市,都有被當地生意人稱為「勞力短缺」的情況。不只當地報紙頻頻有這類評論,無所不在的「急徵」字樣,或姿態比較高的「接受應徵」之類的布告,也都透露出這種情況。然而,勞工市場底層的工資卻一直相當低,甚至可說是「停滯不動」的。《紐約時報》在二零零零年三月曾如此表示:「無疑地,飆高的工資並未明顯反映在全國工資統計數字上。」聯邦準備會主席亞倫‧葛林史班把時間都花在焦急掃視地平線上是否冒出這種「工資飆高」的蛛絲馬跡,他在二零零零年七月很高興地向國會報告:未來前景似乎相當沒有問題。他甚至還大膽暗示,那些認為低失業率和工資增加有關的經濟法則可能已經不再適用,而這有點像在說供需法則已經被推翻了。有些經濟學家主張,之所以出現這種看起來不符合法則的悖論,是由於有一種勞力短缺的幻覺,但實際上並沒有「勞力短缺」,而是缺少願意在現有工資下工作的人。
p.258-261
但雇主的抗拒使我們想問第二個比較棘手的問題:為什麼這種抗拒沒有遭遇到員工更有效的反彈?雇主規避和阻擋加薪的這些動作是符合經濟理性的行為;他們分內的事不是在使員工更舒適和安定,而在於將底線拉到最低。因此,為什麼勞工不展現出同樣的經濟理性行為,要求雇主付出更高薪資,或自行去找更高薪的工作?當我們認為供需法則也適用於勞工的狀況時,背後的假設是勞工會自己把事情想清楚,他們就跟一個斜坡上的彈珠一樣,會自然地順著地心引力朝更高薪的工作去,要不是甩掉那些冥頑不靈的雇主,就是逼使雇主增加薪資。就「經濟人」這個偉大的經濟學概念來看,人應該會在有限的條件下,盡可能取得他的最大經濟利益才對。
一開始我相當不解,為什麼我的同事們似乎缺乏起而反抗的能力?她們為什麼不乾脆離開那裏去找更高薪的工作?就像我離開爐邊餐廳去傑瑞餐廳工作一樣?答案有一部分在於:比起彈珠,人類經歷到的「摩擦」會多一點,尤其當人們越窮困,他們的行動力也通常越加受限。沒有車子的低薪人士往往必須依靠一名有車子的親戚,那名親戚得願意每天載他們上班和下班,有時候還得順便去保母家或兒童照護中心接小孩。若你改變工作場所,就可能面臨到無法解決的交通問題,或者至少也得說服一名不情願的司機來幫你。在西嶼和明尼亞波利斯的時候,我有一些同事是騎腳踏車上班,這顯然會現制他們的行動範圍。制於有車的人,也還是有油錢問題,更別說要四處去填寫應徵表格、參加面試和藥物檢測這些麻煩事了,這些事對於沒有車子的人而言更是麻煩百倍。先前,我也提過一種人之常情:你往往不願意拿已經認識的惡魔跟不認識的惡魔換,即使後面這個不認識的端出更好的薪資福利來誘惑你。做每一份新工作的時候,你都必須在毫無頭緒也毫無朋友的情況下,從頭重新開始。
低收入勞工和「經濟人」之間還有另一方面的不同。一項經濟法則若要能有效套用,就必須讓該法則所要套用的人清楚明白自己有哪些選擇。理想中的情況是,讓消費者透過掌上型導航器看到經過的每一家餐廳、店鋪的菜單和價格表。就算沒有這類科技協助,手頭較寬裕的應徵者也能研究雇主所提供的薪資福利計畫、觀看金融新聞,藉此檢視這些計畫是否跟其他地區或領域的一樣,甚至還能在接受工作之前先討價還價一下。
但低薪工作的應徵者卻沒有掌上型導航器、有線電視或網路可以給他們忠告。他只有徵人看板和廣告可以看,但他們大多都對數字避而不提。因此,誰在那裡賺了多少錢都必須靠口耳相傳,而由於一些費解的文化因素,這是一條非常緩慢而不可靠的傳輸道路。雙子城的就業市場分析師克麗斯汀‧潔考布精確指出,她稱之為「金錢禁忌」的這項因素,正是阻止勞工以正面態度看待自己薪資的一大要素。「人們絕口不提對跟個人收入有關的話題。」她告訴我:「在我們的社會裡,大家會坦承其他所有事情,包括性生活、犯罪和疾病。但沒有人想告訴別人自己賺多少錢,或怎麼賺到的。雇主永遠可以拿金錢禁忌當靠山。」我猜這項「禁忌」在最低收入的人身上發揮最大效用,因為,在一個無盡讚揚身價上億的網路大亨和運動員的社會裡,時薪七美金或甚至十美金的收入是會讓人覺得自己是個天生的次等人。所以,即便你有一名妯娌就在街角的標靶量販店工作,你也可能不知道那裡的薪水比沃爾瑪高。
p.265-266
因此,若低薪勞工並非總是以經濟理性的方式行動,亦即不以一個在資本主義式民主中的自由能動者的身分行動,其實是因為他們處在一個既不自由又毫無民主可言的位置。當你進入低薪工作場所(以及許多中低薪工作場所)
的時候,你會把公民自由寄放在門口,把美國和所有它應該有的立場拋在身後,然後學著在整個上班時間裡把嘴巴閉緊。這種日常例行的投降舉動所造成的效果已經超過薪水和貧窮問題,如果有極大多數的公民把自己醒著的一半時間都花在屈服於獨裁之下(說坦白點就是如此),那麼我們實在無法以世界上最民主的國家自居。
任何獨裁政權都會對其臣民造成精神上的傷害。若你被當成一個不值得信任的人對待(一個潛在的懶惰蟲、藥物濫用者或小偷),你可能也會開始覺得自己比較不值得信任。若那些經理或一大堆所謂客觀規則一直不斷提醒你,你在社會階序內是處於一個多麼低的位置,你就會開始接受這個不幸的社會地位。從我生命中另一個完全不同的角落出發,也就是從我對生物學的理解來看,有充足的證據顯示,被迫在自己所生存的社會體系中落入屈從位置的動物(例如老鼠和猴子),會根據該位置而改變腦部化學作用,結果就變得跟人類相似地「沮喪」。牠們的型為焦慮而退縮,腦中的血清素(有些抗憂鬱藥物會促進其增加的神經傳導物質)數量也會降低。而且(這點在此特別重要),牠們也會不願意奮鬥掙扎,即便是為了自衛也一樣。
人類的情況當然複雜得多。即便是在極度屈從的情境裡,我們還是可以透過想著家人、宗教或對未來的希望來提升自我評價。但究跟其他社會化的動物一樣,或者其實比許多其牠動物更甚的是,我們也仰賴自己周圍的人類來形成自我形象,甚至我們會改變自己對世界的解讀,以便能和他們得相符。我的猜想是,加在眾多低薪勞工身上的種種羞辱(藥物檢測、不斷地監視、被經理「申斥」),是使工資保持低迷地手段之一。如果你被弄到覺得自己很沒有價值,就有可能會認為自己就該領到那麼點薪資。
p.276-278
之所以沒有人願意費事把這些新聞聚集在一起,宣布各地正陷入緊急狀況,理由之一可能在於:那些看報紙地美國中產階級專業人士,往往把貧窮視為失業的結果。在雷根政府全力縮減各項機構規模的時期,通常情況確實是如此,如今對於許多住在舊城區的居民而言也是,因為他們根本不可能到都會郊區地帶爭取蓬勃發展的就業機會。當失業造成貧窮的時候,我們知道如何陳述問題,典型的說法會是:「經濟發展不夠快速」。大家也知道傳統地自由主義解決辦法是什麼:「完全就業」。但當我們已經有完全或幾近完全的就業率,任何想找工作的人都有工作等著他們做的時候,問題就位於更深層的地方,而且跟「社會契約」之所以能成立的種種預設深切相關。根據近期一份由「就業未來」這個波士頓就業研究公司所進行的民意調查顯示,有百分之九十八的美國人同意:「從事全職工作的人,應該要能賺到足以使自己家人免於貧窮的薪資。」我在成長過程中不斷聽到「努力工作」是成功之道,例如「努力工作就會出人頭地」,或者「我們就是努力工作才有今天」,聽到我幾乎厭煩的地步。沒有人告訴你,就算你「努力工作」(努力到你甚至沒有想像過的程度),還是有可能發現自己仍然深陷在貧窮和負債中,甚至還越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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