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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與女

 

 

我已經向妳走來

妳的左腳微微跨出

以便和我

擦身而過

 

 

 

 

一種武器

用之於微小的戰爭

狀如鐵絲貫穿花瓣

優美的裂紋

 

 

 

告別的午後

 

 

透過小窗

還有人在草地上

踢足球

再過一會兒

我也要過去那裡

 

都什麼時候了

還在想一個數學問題

不過除此之外

也沒有更好的事

更好的事

剩得很少

是不容易想到的

 

太陽太大了

不如再等一下

鬍子要是再刮第三次

好像有點白痴

燙衣服則是沒那個心情

倒是有首歌才練到一半

結尾的高音還是飆不上去吧

不然舉舉啞鈴也是可以的

何況冰箱裡還有幾罐不怎麼想喝的啤酒

 

想想事情有點太多

收拾一下屋子裡的東西就好

再說數學也還沒解完

幾雙已經沒有人穿的鞋子一直在那裡

真讓人傷心

床頭的兩隻娃娃收進口袋吧

有人留了一張紙條在桌上

很久了也沒人拿去

留的人已經走了

他說昨天是世界末日

我們沒一個相信

事實也證明

他錯了

今天才是

 

我一邊走一邊研究紙上的小字

 把末日給我

 愛給你

看得我也想回去留幾句話

但沒關係了

反正今天過後也沒人看得到

 

想完已經走得很遠

也沒和他們踢足球

 

 

 

去要回來吧

 

 

美好的詞語已被腐朽的人佔據

去要回來吧

像要回你的午餐

像要回你的魂魄

像要回你抽到一半的菸

 

像從背叛的情人那裡

要回你的心。

 

 

節錄自 後記:人們所說的愛

 

 

  大約兩年前,某天隨手翻開俄國導演安德烈.塔可夫斯基的《雕刻時光》,來的就是他父親亞森尼.塔可夫斯基的詩句:

 

   當命運尾隨我們的行蹤

   宛如剃刀握持於狅人手中

 

   我記下幾行字:「這一個階段我漸漸學會把生命中大小瑣事一概視作神諭,並或多或少地加以解讀,這麼做不僅讓生活的每事每物都泛起一層薄薄的靈光,更讓一切隨機運轉的無謂與無情之事,彷彿都有了存在的必要與必然,並且讓人稍稍可以承受得住命運的洶湧。」

 

   許多事情發生時,正如許多文字寫下時,我並不知道那代表什麼。開始的時候,只是意識到一切要開始了。有東西值得寫下,有力量正在蘊釀。有的詩,許久以後,才忽然瞭解為何對某個意象、場景如此執著,那是我給自己的神喻,我的星座指南、塔羅牌面、瑪雅預言。

 

   倉田百三的《出家及其弟子》,借佛家的殼,通篇基督義理,一本戀與罪之書:

 

   唯圓:人的願望與命運是一對陌路人,它們沒有任何關係,甚至在許多場合,它們的關係就像暴君與犧牲者那樣殘酷。……

 

  親鸞:還有祈願,願望與命運是通過祈願在內心裡銜接的,祈願呼喚命運,祈願創造命運。法藏比丘的超世祈願不就是把判定下地獄的人改變成升入極樂的命運嗎?

 

   人對命運的祈願,就像哀求變心的戀人回頭,是一種卑屈的無謂之舉。我不信,但我被親鸞打動,一如我被所有無意義的創造打動。最深刻的祈願,落空也不怪罪神的祈願,最無用的祈願。

  對命運的徹底屈從,裡面有種我尚未明白的尊貴。

 

    Leonard Cohen 唱著:

    Show me the place

    Where you want your slave to go

    求神,「求」重於「神」。應該說,「求」美於「神」。

    但我怕神,怕得要死。怕神所代表的命運。

    最後又寫下:「如果不想任憑命運追擊,唯一的辦法,只有自己去當那持刀的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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