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廢墟少年
作者:李雪莉、簡永達
Isbn:9789869681766
出版: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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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這些邊緣少年需要的不是可憐和同情。請記得,他們的廢墟與我們的花園實是結構不平等下的一體兩面……他們需要的是『重新與社會和社群連結』。」 ──臺大社會系特聘教授藍佩嘉,本書導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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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還不滿十八歲,就要背著噴農藥的桶子謀生計,田壟間看似浪漫的雲霧其實是帶著毒性的氣體,用來吃飽的每一分錢,都是抵押自己健康換來的;
他們因家庭失能,被安置在兒少機構,卻在不意間成為其他院生性掠奪的對象;他們為了幫家裡多攢一點錢,遠走異鄉,成為詐騙集團的一分子,不但被強制洗腦,人身自由也完全被剝奪;她們被母親的同居男友強暴,為了脫離原生家庭,早早就離家另組家庭,期待獲得幸福,然而,家庭的根基依舊脆弱,童年時的創傷,似乎在下一代的身上輪迴複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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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許多多的「他們」,各種各樣不該由年輕孩子面對的境遇;他們是家庭失能下的犧牲品,是生活在殘破人生之中的廢墟少年。他們有高比例會成為中輟生,學校的主流教育思維縱使看見他們的困境,也幾乎無能回應;社工與社福單位長期的人力與資源缺乏,讓孩子們在多數時候還是獨自抵禦現實的輾壓。
透過影像與文字,《報導者》記者群在全國深入採訪了上百名在高風險家庭中長大的少年,希望帶著讀者從少年的視角,近距離看見他們在困頓之中如何努力生活。除了拋出疑問,這一系列報導試圖探究問題的結構根源:臺灣的高風險家庭形成的原因;在並非沒有相關法令的保護下,為何這群孩子仍會被目前的社福體系、教育體系層層漏接;他們為何會成為勞動市場中被剝削的一群?甚至被不法組織吸納?同時也透過香港、南韓與本土的不同案例,試圖為這些孩子,找尋出更有力量的未來之路。
本書特色
#點線面報導的最佳範例:在新聞媒體貶值的時代,記者還可以做什麼?
「廢墟少年」是這幾年來難得一見、針對臺灣家庭失能以及高風險家庭所導致的青少年流離狀態的深度報導,透過真切的生命故事拼貼出臺灣社會最動態的變化。《報導者》以深度專題的規畫,凸顯時代仍需要新聞的探照燈,把散落在角落,分屬不同領域的問題,代替大眾以新聞的角度追蹤出來。一個必須自己長大的孩子,他身上有著家庭破碎與安置、學業中輟、童工的職業風險、犯罪等問題,原本這些問題會分別由內政部社家署、教育部、勞動部與警政署負責,但透過報導,我們可以理解到它們彼此之間如何環環相扣,必須被放在一起思索,社會問題才不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
#具生命力的少年群像
《報導者》所採訪的無數少年案例,呈現他們從底層而生的生命力,以深度訪談呈現他們遭遇的困境,也呈現他們的勇氣與努力,令人動容的往往都是他們必須有超齡的成熟,卻還是有著少年的純真,這些在成長中不得不落入「失敗者」角色的人,同樣有自己的夢想,不是傳統的關懷少年的敘事,更立體地看見他們的人性與欲望。這是少有的,讓這些少年大量現身說法的文本。他們可能在鄉下、在工廠、在安置機構、在監獄或甚至在海外做詐騙。
#如何援救?從國內到國外
本書從多角度分析廢墟少年流離狀態的成因,也觸及機構安置、社福支援系統、法令問題的討論,到底有哪些政策方案有效用,哪些反而造成更嚴重的問題,除了臺灣的政策執行、社會團體努力的例子,《報導者》也拉進韓國與香港的例子,看到不同國家對底層少年問題的援救與預防,這也是本書最具希望之處,面對絕望的生命,不只是要誘發同理心,而是要召喚真正的行動力,從國家到社會都能更有想像力且意識到思維上的限制,重新面對這些令人哀嘆的暗影。
#推進社會理解的更新
有問題的家庭,中輟生,必須自食其力的少年在每一個時代都會有,但我們也會發現,每一個時代都有不同的脈絡,每一個社會都有不同的成因,屬於臺灣當代近二十年的社會問題背景是什麼,需要更多報導與研究幫助我們理解。以本書來說,我們將會理解到,城鄉與階級問題在當代還必須加進跨國婚姻,以及全球化造成底層男性陷入失業循環,導致更多單親爸爸無力照顧自己的孩子,這些家庭困境的根源都已經與過去不同。此外,在實驗教育已經合法的情況下,教育如何援引更多可能性引導失學的少年,早已超出過去的矯正想法與強制上學的做法,有更多創意面對不同需求的少年,讓每一個生命都得到他會有的美。
純粹看介紹和書摘可能會以為這本書「很嚴肅or很學術」,但其實相當易讀,從一個個少年少女的生命故事切入,由個案再往上看到整個層面的問題。
文章也提到公私部門目前做了些什麼、遇到的困境等。文章的最後寫了香港、南韓、台灣的創新服務,看到不同機構的努力,讓讀者能來一起思考讓整個社會往前走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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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18
臺灣是個在乎「公平」價值,更甚於「平等」價值的社會,人們在乎公平競爭的遊戲規則,嚮往實力主義,因而對那些無法自己脫困的弱勢階層,欠缺足夠的同理心。由於對「平等」意識的匱乏,我們很少用心思索為少年們「增能」的方法,提供家庭金錢的補助是最大的善意和手段,但至於如何持續協助少年們想像一個可以盼望的人生,似乎不是社會集體的責任。
另一種文化慣性,則是東方社會文化下的「親族式的關照」,對於他者的關心有明顯的「等級」,關注度會因為親疏距離而稀薄,不免直覺地認為,那些遙遠的「他者困境」,與我何涉?
這種以家庭為倫理單位的親族式關照,以及重公平甚於平等的思考慣性,讓我們把問題掃進了個別的家庭、推回了個人的層次,也讓我們習於用金錢和物質補貼的思路快速解決底層問題,而我看到這些老舊的想法正慢慢侵蝕台灣的底層家庭,尤其是還青春、正發展的下一代。
當我們無法提早為底層少年提供機會,這些「不平等」的遭遇,會讓我們失去每個有潛力的少年,這是社會巨大的消耗和損失。
p.98
但桃園地方法院法官孫健智,在家事法庭上也有其不同的觀察。
孫健智說,新移民的離婚官司通常有兩種普遍的現象:一是外籍配偶出境離台許久,由丈夫向法院訴訟離婚,這時因為外籍配偶無法上法庭,孩子一定會判給爸爸。但若夫妻雙方都能進法庭陳述,法官目前的傾向是判給媽媽。孫健智解釋,「(我們)普遍發現爸爸在法庭上的表現不好,低自尊的他們面對太太有各種委曲和懷疑,也許從社會結構的角度上來說,他們的處境值得同情,但怎麼也無法合理化他們的家暴,或是他們的無用。」
p.149
法國哲學家傅柯認為,權力不是壓迫性的力量,而是滲透在日常生活中的生命權力(biopower),它精緻地運用各種規範,使系統中的個人主動順服。他曾舉「圓形監獄」為例,獄卒位於中央的高塔,四周的環形建築分隔成一個個囚室,達到「全景敞視」效果,監視的效果無所不在,因為犯人覺得自己隨時受到監視,所以會時時刻刻注意自己的行為。
p.191
(抄自:【個案】原來我也可以想像未來——十三年育幼院經驗,陳旺德成長之路)
育幼院的權威教育從高聳的圍牆就能看出來,就像電影《刺激一九九五》的臺詞,一開始你恨這堵圍牆,漸漸地你習慣它,夠久之後,你甚至依賴它,這就是制度化。這套管教真正起作用的,反而是離院之後。
上大學後,別人會用奇怪的眼神看我,像是我不懂得跟人群互動。大學第一年,我沒跟同學出去唱歌過,因為,我擔心自己的表現不得體。十三年的育幼院生活,我確實沒有跟一大群人出去玩過,因為我必須回去機構,我沒有選擇。
進入陌生的世界,把我嚇壞了。我不敢進理髮院剪頭髮、不敢進餐廳吃飯、不敢挑一副合適的眼鏡、不敢為自己買一套漂亮的衣服。我總覺得,自己不配走進這些裝潢高級的店鋪,這讓我坐立不安。
我無意間發現,自己不是唯一感到不舒服的人。大學時期,我認識其他從育幼院離開的朋友,他們描述的痛苦,和我極其類似。我開始做更多訪問,蒐集我們院童的經歷,反思整個育幼院的教養文化。
離院後,多數院童過著拮据的生活,為了養活自己,必須打一到兩份工作。更糟的是,我們害怕想像未來。育幼院的教養不鼓勵我們冒險,更拒絕院童爭取自身權益,我們從小被灌輸:日子平淡就好。
p.285
從採訪到這本書問世,大約經歷近兩年的時間,我們仍與許多曾受訪的少年少女們保持聯繫。書中的少年有些踏上比較好的方向,但更多的仍困在生活之中。
(中略)
某些夜裡,少年會丟訊息來諮詢我們他的職涯發展,但我們實在很難開口要他丟下工作與家庭,拋下生活的責任和重擔,重新進修一技之長。
在他們的圈子裡,起作用的是少年們的朋友互助群體,工作、借貸、情感都是,但也因為圈子太小,他們其實沒有額外的資源,好好改善生存的處境。
將少年的世界與周遭更大的世界連結起來,才是拉他們離開泥沼的關鍵。
少年和需要保護的兒童不同,他們必須自立,他們必須擁有活下去的能力,重建自信和自尊是個為時數年的緩慢過程,我們要創造啟動的點。就像開頭提到的陳旺德,旺德在過去一年,開始上節目也接了些演講邀約,他考上社工所,決定要為更多在安置機構裡的少年發聲。
走出廢墟,需要的不只是個人的意志,更需要社會的看見、協力與信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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