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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讓過去成為此刻:臺灣白色恐怖小說選 卷三國家從來不請問

作者:舞鶴,施明正,李喬,林央敏,瓦歷斯.諾幹,林雙不,苦苓,吳錦發,楊青矗,平路,劉大任

ISBN:9789869866200

出版:春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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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研究轉型正義的吳乃德教授曾提及記憶的社會化過程,以二二八事件來說,面臨兩個階段,一個是解嚴前後要求恢復記憶、挖掘真相,第二個階段則是歷史的闡釋競爭,也就是歷史的政治作用以及責任。至今,轉型正義仍處在第二階段的不斷分歧中,其工作往往經歷再一次的政治與族群衝突。因此文學與藝術將是追求記憶第三階段的路徑,也就是在文藝創作的昇華與對話中,解除政治僵硬的歷史詮釋,讓當代與未來世代以文學靠近記憶的現場,對歷史與人性擁有寬廣與複雜的認識。這些傑出的文學作品源自臺灣獨特的歷史經驗,所透顯的美學與政治、歷史命題,將使我們理解,記憶不僅是政治、歷史的資源,也是美學與創作的資源。

 

  史學家蘭克曾說,歷史要寫得像過去發生之事一樣真實。「那過去發生之事如何像『歷史』一樣真實?」有時是來自虛構。在過去被壓抑如同真空的時代,虛構作品以其最大可能性與豐富的意象,在一片空無中傳出回聲。所以虛構在記憶的現場,重要性等同史料。主編胡淑雯與童偉格不局限於白色恐怖的定義,選出三十位作者,發表時間自一九四八年(吳濁流〈波茨坦科長〉)橫跨到二○一七年(黃崇凱〈狄克森片語〉),而從卷一起首之作郭松棻〈月印〉,到卷四壓卷之作賴香吟〈暮色將至〉,這些作品使我們得見在戒嚴體制逐步生成、強化與轉變的漫長過程中,臺灣跨越數個世代的小說家如何連綴創造力。

 

  █卷三 國家從來不請問 那隻看不見的黑手

  舞鶴 逃兵二哥

  施明正 渴死者、喝尿者

  李喬 告密者

  林央敏 男女關係正常化

  瓦歷斯•諾幹 城市殘酷[節選]

  林雙不 臺灣人五誡

  苦苓 黑衣先生傳

  吳錦發 消失的男性

    楊青矗 李秋乾覆C.T.情書

  平路 玉米田之死

  劉大任 浮游群落[節選]

 

  本卷將國家機器運作衍化於各層面。人為什麼要當兵?為什麼要對銅像敬禮?又為何要彼此告密?從身體實質的痛楚、心靈的恐懼到精神分裂自我的消弭,大寫的國家之下,是連串的地獄變。

 

 

顧名思義,這本書是環繞著「白色恐怖」為中心的小說選集,這注定讓閱讀過程痛苦,看著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如何在那個時代被噤聲、被消失、扭曲崩壞,甚至遠離後(無論物理距離或時間距離)依舊可看到帶給人的傷痕。

(整本書唯一讓我笑出來的地方是作者趁機吐槽余光中那裡(p.129),連教官和審查者都覺得余光中的書沒問題,在反叛者眼中這書簡直無聊至極吧──傷害性不大汙辱性極強)

 

不同作家的小說選集還有一個好處,這裡面有幾個作家的文風不是我的菜,如果今天要看完那個作家一整本書可能很難,但透過編者精心編排,呈現出人性的多面向及命運的困頓,不同的主題和文風最終互補了彼此,呈現出那個時代人們暗啞的低語。

 

但有一點我看的時候一直覺得不太舒服,多個故事中涉及女性的描寫都很糟糕,像是〈逃兵二哥〉中的角色性騷擾女性、〈臺灣人五誡〉從頭到尾都在意淫女工友並且想著下班要去嫖的校長、〈李秋乾覆C.T.情書〉這篇最經典,從頭到尾在幻想一篇文章是寫給自己的情書,還在結尾勸女生不要搞婚外情趕快回到丈夫身邊,完全就是男性說教的完美範本。

當然我不求小說政治正確,對於這個現象我甚至也能解讀,是因為威權體制下,被壓迫者往往會向更下一層「更弱勢者」施暴,而女性剛好就是那群弱勢者。

總之,能理解不代表能接受,我就是對男作家總是這樣寫女人厭倦了,希望在民主化的今天,這些男人可以理解,他們的角色不把女人當人(只當成子宮、打掃家務兼免費上床工具),黨國體制的掌權者也不把他們當人(說關就關,說槍斃就槍斃),都沒什麼差別。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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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6

摘自陳俊宏序 寫在《讓過去成為此刻:臺灣白色恐怖小說選》出版前

 

  如何讓白色恐怖斲傷人權的歷史成為社會的集體記憶,讓過去所發生的「永遠不再」發生,我們除了體認威權統治時期國家暴力對人性尊嚴的侵害,同情受難者的遭遇之外,更需反省體制性暴力的本質,時時提醒我們,民主不能走回頭路,不能再重蹈覆轍。

 

p.12

摘自胡淑雯編序〈倒退著走入未來〉

 

 

  在編選這套小說的過程中,我們捨棄了這一類,略顯理所當然的申冤喊痛之作,過分化約的歷史意識,也繞開了英雄與烈士崇拜,而試圖以美學為尺度,給「內省」較多的空間,讓差異擴增,讓複雜性留存。這套小說無意為昂揚的「主義」服務,不論它是左是右,保守或是進步。不服務於舊的國家神話,也不服務於另一種,與之對反的,新國家想像的建構。小說維持它的叛逆,讓差異︱政治的差異與差異的人性︱復活,這是小說的無用之用。於是,在這套小說選當中,我們可以讀到出賣與背叛,讀到「政治轉向」,讀到「不重要的受難者」所遭遇的生存艱辛,家人的冷待,對信念的疑惑,讀到告密者的自剖,行動者的思想貧困,與思考者的行動軟弱。以及,中共在臺地下黨員的理想與挫折。

 

  最後,讓我改寫小說家珍奈.溫特森(Jeanette Winterson)的話:文學是公有地,它無法由國家或商業利益完全把持,也不像流行文化那樣,被資本驅動著進行大面積的露天開採,它是由想像力所開展的一方,空曠不羈的空間。書寫是強敘事。閱讀,則是強記憶。頑強地走下去,並非常人所稱許的所謂勇敢,反而,這是一件幸褔的事,即使幸福裡布滿蹣跚。

 

P.15

摘自童偉格編序〈空白及其景深〉

 

  一如哲學家阿甘本的分析:當強力建構某種「假想圍困狀態」論述,國家統治者,即可藉保衛國家主權之名,一併創造出一種凌駕一切律法,以行使治理的所謂「例外狀態」。在這種狀態中,統治者對「國民公敵」的計畫性逮捕、偵訊、審判與刑罰等,每一道儼然法治化的程序,事實上,都反證了統治者,是以絕不受任何程序節制的法外威權,來遂行制度化的迫害。更簡單說:白色恐怖的法治核心,正是絕對人治。

 

 

P.23-24

摘自童偉格導讀 〈國家從來不請問〉

 

 

  《讓過去成為此刻》卷三共收錄十一位小說家的作品,這些作品的共同主題之一,是探究國家體制對人的形塑能力。這種形塑力,有其顯在的時延性,意思是:即便是在體制已經開始鬆動、或已明確走向瓦解的情況下,體制對人所造成的創傷癥候,依舊可能更長更久地,留存在個人記憶,與集體文化中。意思亦是:暴力體制相對容易終結,然而,對見歷者而言,暴力所導致的創傷,會浸潤群體生活條理,且內塑了倖存之人的餘生體感,而難能簡單祛除。這也是為什麼,在小說家們的文學敘事中,猶然可見的癥候,更具體表徵了暴力未滅的實態。小說話語的留挽,幫助我們察明:一個平寧年代將不可能真正到臨,除非,是當最後一縷事關體制暴力的記憶,都業經傾訴、聆聽與知解之後。

 

  在當代,當我們討論「體制化」(institutionalization)作用時,哲學家傅柯的權力理論,應是我們必備的基礎工具。如《規訓與懲罰》等書所示,因傅柯的啟迪,我們得知國家體制,施加在每位國民身上的,是全生命時程的治理:從個人存有權,直到死亡權的合法性頒告;從國民教育內建的言行模造,直到每一階段、每道考選關卡的合格化選汰;從生殖管理,直到每日營生的經控與稅徵;我們一生所有細節,無一,不體現國家體制的必要參與構作。國家的另類情深,顯示它將國民視作「虞犯」(有犯罪之虞的人)的絕對意志。國家的絕對意志,展現在它永遠否定自己國民,竟可能具備成熟的自我治理能力。

 

  由此,國家「從不請問」、也不容質疑地,布防國民於種種質同形異的權力場所之內:對不同個體而言,國家,可能形同徒刑無期的校園、獄所或營舍。若循此分析,則更簡單說來,戰後臺灣戒嚴體制的特殊性之一,是在它以世上罕見的漫長時間,將上述「無期」假說,給一天一天落實為集體日常了:一方面,「動員戡亂」的臨場設定,悖論地,賦體制之臨時治理權力,以恆久的法據;另一方面,體制治下的全體國民,則被規訓為永在習戰,永遠,被封印在準備熱血獻身的不成熟狀態中。絕對摯愛國家的深情,是我們被允許的唯一一種「正常」精神癥狀。我們,集體經驗了一個長達近半世紀的法定青春期。

 

P.42

摘自舞鶴〈逃兵二哥〉

 

 

  初夜,在蚊蟲叮咬中,我想到,徹底的叛逆是自我救贖唯一、根本的形式,只怨自己忘了帶蚊香上來。第二夜搔著腫癢,尤其是大腿內側和腋窩的痛癢,我感到,兵役制度是一個大王八,必要強姦每一個處男,在每一個男人身上留下污辱的痕跡,幾乎空了的胃翻絞著渴求早餐的大饅頭,嚥著口水我凝望海茫茫的星,為什麼人一出生便要隸屬某個國家,為什麼國家從來不必請問一聲你願不願意當它的國民?

 

P.68-69

摘自施明正〈喝尿者〉

 

  「你如果好好答辯,依近來的行情最輕可以判個十四、五年,當然無期徒刑,也等於死,你知道我們這種所謂政治犯,他們叫作叛亂的,無期就是真正的無期,從來沒有過被判無期能走出去的,不過總是好受些,不像被判死刑,要被槍斃那麼可怕……」福州王老先生輕描淡寫地說著,在說到死刑,接著要說槍斃,這兩個字時,他頓了頓,稍稍把聲音降低些,並很快地把歉疚的視線朝著市內飛快地巡迴了一遍,大約以他的經驗,他早已從每個同房的起訴書裡,

知道房裡沒有人會被判死刑,要不然當他還沒被裁定十二年之前,這兩個字,就像別人那樣地也成了牢房最重的禁忌那樣,從來不用字眼,而是使用頓一頓的,空白的沉寂,來表示;有些粗魯的、沒有常識的人,或許有些人用過舉起右拳,伸展著的食指,向內扣著板機,那樣地表示著:槍斃。

  「槍斃,我是有功於黨國的,你不知道,我領過多少獎金,我檢舉過多少被槍斃的匪諜。」

  全房的人,幾乎都在聽到他說到槍斃時,全身為之一震,並不是他把這兩個象徵著,可怕地奪走人的生命,這一去不復返的,殘酷行為說得這麼放肆,而失禮。更因為這兩個既殘忍又具震撼的字眼,幾乎每秒皆在無形地煎熬著每個囚犯的心身。而在大家聽到這個顯然大言不慚地密告過人,終於也被送進來,面臨槍斃,這可怕的威脅。因此,大家幾乎成為一體似地,同時向金門陳投去利刃似的雙眼,最後正視地一瞥,之後,我注意到,幾乎再也沒有人以正眼看過這個正被起訴條項,顯然是由他自供的自白書,作為底稿草擬的罪狀……

 

P.151-152

摘自瓦歷斯•諾幹〈城市殘酷〉

 

  說到這裡,老人的身體在顫抖。「我把這一切告訴你,是因為我老了,你儘可以輕視我,但記得將它寫出來。」

  我請求他告訴我那個告密者的下落。

  主人冷酷的說帖木‧夏得用告密獲得了校長的職位,經常出賣小情報換取保密局的賞金。過了幾年,入獄的族人減刑出獄後,帖木深怕遭到報復離開了學校,在一處深山生活,他不和任何人往來,斷絕關係獨自生存,終年不再返回家鄉。

  「老人家,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年輕人,你看不出來我臉上的黑斑嗎,我就是那個身材矮小猥褻的告密者帖木‧夏得,我活在這裡懲罰自己犯下的罪行,像櫻花鉤吻鮭膽怯的活再封閉的小溪,用這種方式說故事,我才有勇氣說完。」

  我最後一次看到他的臉上飄蕩過來的陰影,確定那不是任何葉影,而是從身體裡面用罪惡、膽怯、悔恨凝聚的黑斑。我退出這處狀似平靜的風暴的中心,路旁小溪裡的櫻花鉤吻鮭異乎尋常的奔竄出水面,我回到車上,看一眼山谷,天空竟然像黑墨灑滿的布幕,那些番刀狀的山巒似乎正不安的晃動。

  我開車回到部落的家屋已經是凌晨時分,不多久大家都知道發生了中部大地震,我後來從新聞報章目睹谷關以上到青山段的山壁震成壯觀的峽谷,經過兩年中部橫貫公路才管制通車。有一回我經過青山發電廠,理蕃道路已然不見蹤影,達芙蘭人也不再傳述什麼「波塔的孩子」,老人已經消失無蹤,因為災難一方面創造記憶,另方面也毀滅記憶,所以我寫下了這個故事。

 

P.266

摘自楊青矗〈李秋乾覆C.T.情書〉

 

  其實你什麼罪都沒有,也沒有什麼可悔改的。於是一般刑事囚犯關一半就假釋,而軍法監獄裡的政治犯都關滿期才出獄。像柯旗化那樣,被判刑十二年,關滿期還不讓他出獄,再關三年管訓,一共十五年的人多的很。管制還可以再延期,那一天才刑滿,無法知曉,實在是恐怖。

  一般刑事犯,無期徒刑的多數關十年就可假釋。無期徒刑的政治犯,死在獄中的不知其數,前兩年才放出一批,但已關了三十幾年。立法委員提出質詢,建議按照假釋條例,依法假釋政治犯。他們答叛亂犯都不知悔改,所以不能假釋。當然,這是推託之詞,人總有良知,一個人坐了二三十年的苦牢還「不知悔改」,堅持數十年,已可證明他無過可悔,無從悔改。他是良心犯,為良心負責。他的叛亂是被製造出來的,該悔改的是逮捕異己製造政治犯的人,而不是無過可悔的良心犯。

 

p.348

摘自莊瑞琳〈編輯說明與誌謝〉

 

此次選集書名來自策蘭的詩「Corona」,為北島翻譯版本。將詩的最後幾句節錄如下:

 

是石頭要開花的時候了,

時間動盪有顆跳動的心。

是過去成為此刻的時候了。

是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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