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海浪
作者:維吉妮亞.吳爾芙(Virginia Woolf)
譯者:黃慧敏
ISBN:9789861732077
出版:麥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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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維吉尼亞.吳爾芙最顛峰的代表作。也是她老是被聲音「驚擾」的一次交響曲,出版後再度面臨精神崩潰的狀態。
她的目標是要為生命照像,從最早的感覺甦醒一直到最後;生命的夢想、野心、期盼、成就和失敗,一直到最終的幻滅。」-約翰.賽門
「當我們身不在那裡但依舊存在的事物」,1926年吳爾芙在日記裡,提到寫這樣一本書的想法。隨後她將這個想法最早實現於《燈塔行》,就是「當我們身不在那裡但想起一張在那裡的桌子」。
《海浪》,將這個想法推到了最極盡。
六個人物,在那裡也不在那裡,同時不在也同時存在。挑戰吳爾芙最巔峰、最終極的意識流作品。
《海浪》也許是吳爾芙作品中結構最形式化,敘事本身全然內心化的一部作品。《海浪》透過六個人物不斷的獨白,不斷的獨白,不斷的獨白…,呈現九個像故事又不是故事的段落。六個人物用自己描述性的「標籤」或主題曲,在全書中持續地變奏:人物在長大的過程中,漸漸發展出歧異性。隨著死亡和失落陰影的籠罩,漸漸明瞭某些野心和夢想將永遠不會實現,感受到日益年老所帶來的失意悵然。
而太陽自海邊的花園升起,在結尾時落下,所有事物背後都是海浪。這些固定出現、純描述的意象插曲,分隔了故事的段落,也是書中唯一的客觀性,其他盡是無休止的內心的獨白。因所有寫實主義的花招盡被丟棄,使其更像是古典戲劇而非小說。
坦白說,因為這本書太具實驗性質,還有完全不提供現實線索,只提供內在聲音的寫作方式,我自己閱讀時很難進入。
當然文字相當美,而且充滿了聲音。有種在讀劇場文本的感覺,所有角色站在舞台上,忽明忽暗,似夢似醒地說話,試圖透過語言來挖掘內心深處的慾望。
另外這本書的設計值得一提,無論是封面封底的美學,還有內容呈現都獨具一格。在海浪正文前有吳爾芙的日記(經檢視其時序是她自殺前的那段日子),正文後的日記則是描述寫下海浪的那段,書底則放了吳爾芙的遺書。讓這本書除了正文本身,亦被吳爾芙的思緒籠罩,以及其死亡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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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67
我們一起坐在這草叢中,受到一些內在極大的力量驅使而注定如此。樹木隨風起伏、雲朵飛越。當時間接近,這些獨白將會被分享。我們將永不會像一面被敲打的鑼只發出一個聲音,而是當一個感覺敲打時,會喚醒另一個感覺。孩子們,我們的生命好似鑼響著;喧囂和吹噓;失望的吶喊;在花園中頸背上的重擊。
p.94
事實是我的反省能力很低。我需要每件事物都很明確務實。如此我才能用手觸摸這個世界。但是一個好句子,對我而言似乎是一種獨立的存在。我認為最好的句子是在孤獨時寫成的。它們需要一種最後的沉澱,這是我無法給予的,永遠用溫暖溶化人的字眼加以修飾。
p.140
無論如何,我的夢境,短暫的前進,像一個在河水表面下的人被沖著往前,夢境被隨興而起,毫不相干的感覺--好奇、貪婪、慾望所打斷,夢境被撕裂、刺穿、摘除,就如在睡眠中一般不負責任(我垂涎那個袋子,還有其他種種慾望),這是真的。不,但我希望往地下走;察訪那深沉之處;偶爾行使我的特權,但並非總是採取行動,而是去探險;去聆聽樹枝嘎吱作響和長毛象那些模糊、古老的聲音;耽溺於以諒解的雙臂擁抱整個世界這不可能達成的慾望--這對行動的人來說是不可能的。當我走路時,因奇異的搖擺和同情的顫動而顫抖著,這讓我從個人的存在中解開,讓我擁抱這些全神貫注的人群;這些凝視者和輕快走路的人;這些忽視自己的命運、正看著櫥窗的跑腿男孩和鬼鬼祟祟的逃家女孩。但我覺知我們的旅程短促。
p.204
但我們活在一個身體中,以身體的想像來看事物的輪廓。我看到明亮陽光下的岩石。我無法將這些事實帶回某個洞穴中,讓我的眼睛有遮蔭,將它們的黃、藍、棕調色成為一種物質。我無法久坐。我必須跳起離開。長途巴士也許從皮卡迪利離開。我丟下這一切事實--鑽石、萎縮的手、瓷罐和其他的一切--如一隻猴子從赤裸手掌中丟下核果。我無法告訴你生命是這樣還是那樣。我將往外擠入那不同性質的群眾中。我將受風浪打擊;在人群中被拋起、擲下,像海上的一艘船。
p.212
午後陽光溫暖田野,將藍色傾入陰影中讓玉米變紅。在田野上塗上一層深深如漆般的油。一輛馬車、一匹馬、一群烏鴉--在其中移動的全被陽光塗滾上金色,如果母牛移動一條腿,會震動起紅金色漣漪,牛角似乎閃著亮光。一輛低矮簡陋的破舊馬車由草地上駛來,拋出一束束有著淡黃鬚的玉米,掛在樹籬上。圓圓雲朵輕快飛行著,永不縮減,保有其圓潤的每個分子。現在飛過村落,灑下網捕捉住一整個村落,然後經過,讓它再次自由飛翔。在遙遠的地平線,在千萬顆藍灰塵埃中一扇窗戶燃燒著,或聚集在一個尖塔或一棵樹拉成的一條直線上。
紅窗簾和白百葉窗被吹起吹落,拍打著窗戶邊緣,在拍打縫隙之間光不均勻地照入帶著些微棕色,當陣陣狂風吹透飛起的窗簾時,留下些遺棄物,將廚櫃變棕、將一張椅子變紅,讓窗戶在綠罐旁波動。
一切在這一刻搖曳著,陷於不確定與模糊中,彷彿一隻巨蛾飛航穿越房間,以牠漂浮的翅膀在穩定巨大的桌椅上投下陰影。
p.296-297
真的沒有劍,沒有東西可以擊倒這些牆嗎?擊破這層保護,擊破這種生兒育女,擁有書本和照片,生活在窗簾之後,變得日復一日愈加投入其中,愈加相信?最好像路易燃燒自己的生命,渴望完美;或者像蘿達離開我們,飛越我們到達沙漠;或像奈弗從百萬人中選出一人,只有一人;最好像蘇珊愛著恨著太陽的炙熱和霜凍草地的嚴寒;或者像吉妮般誠實,她是一個動物。所有的人都有他們的狂喜;他們對死亡共通的感覺;一些他們不喜歡的事物。因此我一一拜訪每一個朋友,試圖用我的手指摸索打開他們上鎖的箱子。我帶著哀傷從一個人到另一個人--不,不是我的哀傷,而是我們生命另人無法理解的本質--接受他們的檢視。有些人去找神父;有些人往詩裡尋求;我去找我的朋友,我去找自己的心,我在字裡行間和片段之中尋找未破碎的--我去找那覺得月亮或樹的美還不夠的人;去找那覺得人與人的碰觸就是全部的人,但我甚至無法捕捉生命令人無法理解的本質,而我是如此的不完美、微弱、無可言喻的寂寞。我坐下。
這就是故事的結尾嗎?一種嘆息?海浪的最後漣漪嗎?流過水溝的潺潺流水是否乾枯了?讓我碰觸這桌子--好讓我藉此回復對這一刻的感覺。一個放滿調味瓶的邊桌;一籃麵包;一盤香蕉--這些令人看著舒適。但如果沒有故事,會有結局嗎?或有開始嗎?生命並不是令人如此感傷的,也許是因為我們試圖訴說生命時所用的方式。在深夜清醒時,覺得對生命無法有更多的控制這件事,是很奇怪的。分類的格子那時就沒有什麼用處。力量如潮水退去退去,進入一條乾枯小溪中,這真是奇怪。獨自坐著,似乎我們已經耗盡;我們的水只能輕撫圍繞著海東青的尖頂,無法到達更遠的鵝卵石,甚至濕潤它。結束了,我們被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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