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讀書日:地海彼岸

書名:地海彼岸

作者:娥蘇拉.勒瑰恩(Ursula K. Le Guin 

譯者:蔡美玲

ISBN9789863593416

出版:木馬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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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一切紛亂均從失去力量的咒語發端……

 

  巫師不識真言,無法操控力量;工匠拋棄技藝,誦唱者遺忘詩歌的內容;人們恍惚度日不求謀生,卻苦尋不朽。地海大法師格得帶著年輕熱忱的英拉德王子亞刃啟程,前往追索亂象的癥結和邪惡的根源,卻不知前方有什麼正等候他們。他們一逕朝向邊陲航行──直至從來無人抵達又歸返的極遠彼岸。

 

  貴為王儲的亞刃一心追隨大法師,在各式各樣的漂流困厄中經歷無助、軟弱與懷疑,當他歷經旱域與死域的考驗,終於明白這段旅程意義是——學習生與死、欲望與無為間抗衡與相容的艱苦功課。

 

 

來到了地海系列第三本~~~

相較於第一本為我打開一個新的世界、第二本又呈現一個更為陰鬱的面向,第三本好像沒有前兩本那麼震撼,感覺更像更完善這個體系的世界觀。

格得在本書已是四五十歲的中年人,言談舉止更加沉穩,富有哲思。看他和亞刃一起去尋找失去力量的咒語的緣由,其中的諸多對談都很有意思,很像讀者跟隨長者一起旅行。(再次覺得地海很適合當青少年讀物,在那個還在迷惘和追尋自身方向的時期,讀地海應該可以帶來不少啟發吧)

 

我自己唯一有點卡卡(?)的點是書中:一個「君王」現身、眾人追隨然後就能重回和平與秩序。我知道很多書籍經典都很愛這種「某個救世主或者王者出現就萬事太平」的設定,但我實在無法接受(我是個人主義的一代,堅信自己要去自己爭取權利自己為自己負責)。總之就是處於一個可理解但不能接受的狀態。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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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41

 

  「誦唱師傅是黑弗諾島的人,對此預言特別感興趣。到現在為止,他已經連續三年用相關的歌詞反覆告訴我們。據說,馬哈仁安曾表示:『將繼承吾之御座者,乃跨越暗土仍存活,且舟行至當世諸多遠岸者。』」

  「所以,非靠法師不可。」

  「對,因為只有巫師或法師才有能力置身幽黑的亡者之域,而後安返。雖然他們未必跨越那亡者之域,但他們至少常談起,說什麼——那死域只有一個界限,一旦越過那界限,便了無盡頭。這麼說來,『當世諸多遠岸』指的是什麼呢?無論如何,那位末代君王的預言確實是這麼說的,因此,將來必有一人降世來實現預言。而且柔克學院會認出那人,然後,船艦軍隊與所有種族都會向他齊集,到時候,世界中心黑弗諾的歷王塔就會再有君王掌權。要是有這麼一位王者出現,我會前去投效,盡心盡力為如假包換的君王效命。」阿賭說完,自己先聳聳肩笑起來,以免讓亞刃認為他說話太濫情。沒想到亞刃卻和善地注視他,心想:「他對那位君王的感受,一如我對大法師的感受。」但他嘴裏說出來的卻是:「來日君王御前,需要你這種人才。」

 

p.66

 

  雀鷹可能有所感覺吧,所以在瓦梭海岸外那個多霧之夜,他零零星星向亞刃談起自己。「明天,我不想立刻又投入人群,」他說:「我一直假裝自己很自由……假裝天下太平無事,假裝我不是大法師,甚至不是術士。假裝我是特密耳來的侯鷹,沒有背負責任或特權,也不欠任何人什麼……」他停頓一會兒,才繼續:「亞刃,碰到重大的選擇和決定時,要盡量小心。年少時,我曾經面對兩種選擇:『有所不為』與『有所為』的人生抉擇。結果,好像鱒魚躍向蒼蠅,我莽莽撞撞投入後者。可是,每項行為舉動都把你與它、與它的結果,緊緊捆縛在一起,促使你不斷行動。很少有機會像現在這樣,碰到行動與行動之間的一個空檔,可以停下來,只單純地存在,或是徹底想一想:你是誰。」

 

p.67

 

  「瘟疫是『一體至衡』的一種運轉。但現在情況不同,它含有邪惡的腥臭。萬物的均衡自行回正時,可能需要我們吃點苦頭,但還不至於教人喪失希望,或棄絕技藝、遺忘創生語。『自然』不會這樣違背情理。目前的情況,不是至衡的『回正』,而是至衡的『翻覆』。只有一種生物可能做到。」

  「是某個人做的嗎?」亞刃試探著問。

  「是我們人類做的。」

  「怎麼做到的?」

  「藉由無節制的生存慾望。」

  「生存?但是,冀求生存有錯嗎?」

  「沒有錯。然而,我們要是渴求掌控生存,就不免盼望無盡的財富、盼望無懈可擊的安穩、盼望長生不老等等。這樣一來,生存就變成貪慾了。要是再讓知識與這種貪慾結盟,邪惡即告產生,天下的均衡也隨之動搖。到那種地步,破壞程度就可觀了。」

 

p.110-111

 

  「明知他們為非作歹,是不是就要與他們同聲一氣?讓他們左右我的行為嗎?我不打算替他們抉擇,也不打算讓他們替我抉擇!」

  亞刃啞口無言,深思起來。不久,法師柔和地說:「亞刃,你明白嗎?一項舉動不像年輕人想的那樣,有如撿起而來丟出去的一顆石頭,要不是打中目標、就是錯過目標,然後就完畢了。一顆石子被撿起來,土地因而變輕,拿石頭的手因而變重。把石頭丟出去時,天上星辰以繞行相應。石頭打中或墜落,宇宙都因之改變。整體的均衡,仰賴每項單一行動。風、海、水、地、與光的力量,以及禽獸植物都如此,一切都完好、合宜地搭配著。這一切行動都含括在『一體至衡』當中。舉凡颶風、大鯨魚的號鳴、枯葉的吹落、蚊蚋的飛移,一切行動都在整體均衡的範圍內。我們,既然身為具備力量操控世界、並相互操控的人,就必須學會按照落葉、鯨魚、風的本性去行動。我們必須學會保持那均衡。既然有智力,我們就一定不能輕舉妄動:既然有選擇,我們就一定不能輕率妄行。雖然我擁有懲罰或獎賞的力量,但吾何許人也,怎可隨意把玩他人命運?」

  「可是,」男孩對著星斗蹙眉,說:「這麼說來,均衡是靠什麼也不做而達成的嗎?碰到必須採取行動時,即使不曉得行動的結果將如何,當事人也該行動吧?」

  「永勿擔憂懷懼。採取行動遠比抑制行動容易。我們人類會繼續行善、及行惡……不過,假如我們內環諸島能夠像以前一樣再度擁王,假如那位君王找法師尋求建言,而我是那位法師,我會對他說:『吾王,不要因為正義、值得讚賞、或高貴而去做某事。別因一件事似乎是好事而去做;只做你必須做,而且別無他途可行的事。』」

 

p.190

 

  他住了口。畢竟,道出實情是教人難受的,但讓他住口的倒不是羞愧,而是恐懼——相同的那份恐懼。他現在總算明白,這段海上的平靜生活、這些浮筏上的陽光,為什麼讓他感覺好像來生或夢境,很不真實,這是因為他衷心明白,真實是虛空的,它們沒有生命、溫度、色澤、聲音,而且是——沒有意義,也沒有高度或深度。海上、及肉眼所見的形式、光照、色彩,儘管是一流的表演,但仍只不過是諸多幻象在膚淺的空洞中嬉玩罷了。

  幻象一過去,就只留下無形與冰冷,此外一無所有。

 

p.195

 

  「『純真』不具備抵擋邪惡的力氣,」雀鷹說著,有點苦笑。「但它有力氣行善……我們就與他們相處一陣子吧,等我不這麼虛弱再說。」

 

p.210-211

 

  法師聲音裡再度帶有嘲諷、或挑戰意味,亞刃的脾氣被惹了起來。

  「君王有屬下、士兵、信使、將領,他藉由這些屬下進行統治。既然這樣,這位……『昏君』,他的屬下在哪裡?」

  「在我們心裡,孩子,在我們心裡。我們內心那個叛徒、那個自我,那個哭喊著『我要活下去,只要我能活下去,讓人間任意敗壞去吧!』的自我,我們內在那個背逆的靈魂,躲在黑暗中,有如關在箱裡的蜘蛛。他對我們大家說話,但只有少數人聽懂,不外乎巫師、歌者、製造者與英雄豪傑這些努力要成為自己的人。『成為自己』是稀罕的事,也是了不起的事。那麼,永遠當『自己』,豈非更了不起?」

  亞刃逼視雀鷹。「你的意思其實是說,那樣並沒有更了不起。但請告訴我為什麼。我開始參與這次旅程時,還是個孩子,當時我不相信死亡。但現在我已經多學了些事情,雖然不多,到底有一些。我學到的是:相信死亡。但我還沒學到高高興興超越它,進而歡迎我自己的死亡、或您的死亡。假如我愛生命,難道不該厭恨它的終結嗎?為什麼我不能渴望永生不朽?」

  以前在貝里拉家鄉教導亞刃擊劍的師傅,是位六十開外的老者,矮小、禿頭、冷酷。雖然亞刃明白他是出色的劍客,但曾有好幾年,亞刃一直很不喜歡他。某日練劍時,他逮到師傅的防衛疏失,把他擊敗了;他永遠忘不了師傅冷酷的臉上突然一亮,露出難以置信的、矛盾的喜悅、希望、快樂——對手,終於成為對手了!從那天起,擊劍師傅訓練他時,都很無情。而且每逢兩人對打時,同樣的無情微笑總會掛在那位老者臉上,亞刃如果加倍出擊,那微笑就加倍明燦。現在雀鷹臉上就有相同的微笑。

  「為什麼你不能渴望永生不朽?你如何能不渴望呢?每個靈魂都渴望永生,而且靈魂的健康就來自那股慾望特異的力量。可是,亞刃,你要當心,很可能你就是達成慾望的那一個。」

  「達成以後呢?」

  「達成以後嘛……就是這樣嘍:昏君統治,技藝遺忘,歌者失音,眼目致盲。看!土地荒瘠、疫禍四起,創傷待療。一切都有兩面,亞刃,一體兩面:塵世與幽冥,光明與黑暗。這一體兩面構成『平衡』。生源於死,死源於生,這兩者在對立的兩端互相嚮往,互相孕育且不斷再生。因為有生死,萬物才得以重生,無論是蘋果樹的花,或是星星的光芒,都是如此。生命中有死亡,死亡中有重生。沒有死亡的生命是什麼?一成不變,永存永續的生命?——除了死寂,沒有重生的死寂,還有什麼?」

 

p.250

 

  格得若有所思地搖頭。「亡魂沒有能力召喚亡魂重返人間。不,他擁有超越活人的力量……但誰要是想追隨他,他就會欺瞞那些追隨者。他保持力量為自己使用;他扮演『亡魂之王』的角色……但其實操控的不只亡魂……不過,它們僅是影子。」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怕他們。」亞刃慚愧道。

  「你怕他們,是因為你怕死,這很正常。因為死亡是恐怖的,非怕不可。」法師說著,放根新木在火堆上,並搧搧木灰底下較小的木頭。這些撿來的柴枝燒旺起來,火光也轉亮,這光亮讓亞刃感激。「然而,生命也是可怕的東西,」格得說:「一定教人害怕,也讓人讚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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