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在冬天不能
做些什麼嗎
不能獨自離開
有些地方
如果黑暗來過
取暖也不能求生
＿＿＿
活下去
林夢媧
親愛的
你不明白
懸崖是怎麼
把你逼死
並不是跳
並不是墜落
也不是停止
而是此生
你只能在邊緣
重複懸崖
*
我喜歡我有時候是草原
如果我只有一隻羊
慢慢地、忠貞地
把我全部吃掉
那隻羊這輩子
選擇了我
我喜歡我有時候是森林
當我親眼目睹
一座森林
從一個女人的臉上凋落
我便是我自己的
目擊證人
我喜歡我有時候是海
和你相愛
水淹過來的時候
你留在原地
決定在溺斃前
把自己打開
讓水進來
讓它死
讓你的裡面
成為死因
我喜歡我有時候是地獄
所有毀滅的情感
都來自深處
想要毀滅世界的時候
並不知道這麼做會毀滅的
只有深處
在地獄依舊
渴求地獄
*
回頭是岸
那一日
當我了解到自己
終其一生
再深再深
都不足以
與一隻貓
比美
儘管只是隻
糊塗貪睡
四腳朝天的流浪貓
或者一隻追逐獵物
而飛奔上樹
便不知如何下來的傻貓
或者樹
無論如何
都不可能比它
更茂盛水的意念
甚至一顆草
一朵花
一次雨季
每日閃逝過去的雲
受雲庇佑的
每隻鳥
厭惡鳥的每隻魚
還有忘了說的
魚肚子裡的海
他們讓我明白
至今我對美
做的一切追求
都是徒勞
以及徒勞
而徒勞剛好是
我所能擁有的
唯一一種美
*
小狗
請你愛我久一點
像十年、二十年
或者一百年那麼多
可以的話甚至再多一點更好
比如永遠
永遠是甜蜜的
一朵花的開謝
永遠是外擴而後沉潛的水
永遠是瞬間
永遠是疼痛而蜷曲的手指
是打不開的石頭
不融化也不理解恨
你愛我
應該讓所有人知道雖然
甜蜜地渴望不告訴任何人
我愛你
但我的愛一無是處
儘管如此還是請你一直愛我吧
抱著我然後
一直愛我
愛我很久
讓我知道
我不是一個人求生
*
在那之前
要怎麼走入冬天
忍耐身在冬日裡的一切
你總是不懂
放軟肌膚
貼近由內而外的
每種熱切
用自己的冷交換
一隻鳥
在冬天
如何銳利如何
切斷身後
每一次風頭
在片面中敘事
牠的飛行
牠的遠方
取代遠方
說得太多了
親愛的
這個冬天
我們說得太多
容易熄滅
你知道在冬天不能
做些什麼嗎
不能獨自離開
有些地方
如果黑暗來過
取暖也不能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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