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戰爭的框架:從生命的危脆性與可弔唁性,直視國家暴力、戰爭、苦痛、影像與權力
作者:朱迪斯•巴特勒 (Judith Butler)
譯者:申昀晏
ISBN:9786263101449
出版:麥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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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 當重大社會事件襲來(例如國家軍隊發生虐囚事件、虐待照片廣為流傳),知識分子該如何思考與介入?
※ 社會因爭議性公共議題而爭論不休(例如以民主之名的「民主國家」、進步的性政治、與伊斯蘭宗教規範之間相互衝撞),哲學家能向我們提供什麼獨特細微的切入點與討論議程?
※ 而我們,在這個數位媒體的攝影時代,能如何重新構思「框架」,辯詰我們身處世界的生命政治與時間性?
※ 當代世界該如何在「肯認」、文化多元主義與身分政治的討論之上,不讓討論陷入僵局?
本書主要由五篇回應當代戰爭的文章組成,聚焦於呈現我們的情感和倫理傾向是如何受到選擇性的差別框架所規範。延續作者在後九一一時代的思考主題,更進一步探問且主張:若某些生命沒有一開始就被認識為生命,其傷痛或消逝也就不會為人所認識;如果特定的生命不被稱之為生命,或更根本的、打從一開始就沒有在特定的認識論框架中被視作生命,這些生命便不曾完全地活過,遑論消逝。
在現實生活中,我們每天都在無數新聞中瞥見逝去的生命,而這些生命往往以數字表示。故事日復一日不斷上演,似乎永無止境且無可挽救。然而我們除了必須理解戰爭罹難者的危脆性(precarious),也希望將肯認(recognize/recognition)的概念與戰爭帶來的損失相連結,並進一步提出倫理和政治上的異議,那我們該如何思考、必須做些什麼?由此便引發諸多基本且斷難以迴避的問題:框架的結構是如何生產情感?情感與倫理、政治判斷與實踐之間的關係究竟為何?
我一打開導讀就想說「完了好難」,一看到作者說這是自己的五篇論文我就哀嚎的更大聲,我看書只是為了消遣,為什麼借到這種很難很難的書啊……
然後果然看得很痛苦。
在「相片到底形塑了什麼」和「是誰決定誰是可活著的生命」這兩點啟發我不少,其餘真的沒讀懂(放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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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6(新版導論)
若要理解戰爭,就必須思索發動戰爭的方式以及戰爭所使用的技術;但要理解技術的運作,我們就必須思考技術究竟是如何對感官領域產生影響。在技術的掌握以及戰爭的視覺和論述面向的流通(circulation)之中,究竟形成了什麼、又框構(framed)了什麼?這種掌握與流通早已是一種詮釋的操作(maneuver),解釋誰的生命才是生命,而誰的生命被轉化為工具、目標或數字,或甚至被抹除殆盡,僅存一絲痕跡(或什麼都不剩)。即便本書無法窮盡戰爭發生的原因,但仍能提供一些建議來幫助我們理解上述「解釋」。這任務要求我們重思物質主義既有的詞彙,藉此理解,像是照相機如何成為戰爭的工具,並在框構且形塑人類與非人目標的同時,還造成許多附帶性破壞(collateral damage)的情形(戰爭必然造成此影響,但這問題卻總處在邊緣位置);除此之外,重思這類詞彙還能讓我們發展出聚焦於被剝奪者(the dispossessed)與危脆者(the precarious) 的反戰政治,而這種反戰政治需要新的詞彙與新的實踐。
當我們思考戰爭是如何發動、戰爭是採取哪些形式的時候,我們通常會先想到戰爭所使用的物質工具,彷彿我們早已知道「物質工具」在此脈絡下究竟是什麼意思。即便我們同意相機是戰爭的物質工具之一,我們仍難以認為相機本身便是戰爭的發動者,或相機屬於戰爭發動的一部分。確實,常識告訴我們,發動戰爭的是人,而非人所使用的工具。但如果這些工具獲得其能動性(agency),並使人成為工具的延伸,那該作何解釋?被瞄準的人口能被視作戰爭的工具,近期以色列軍方試圖正當化加薩平民的死亡時便是持此論述。同樣地,當士兵被視作與武器一體時,他也會被當作是他身上的工具之延伸,而相機某些時候也超出了相機功能的使用。若僅被當作侵略性軍事權力的工具、文明的威脅或潛在且無法控管的人口問題,人口便會被戰爭的戰術所框構,而活生生的人則會變成工具、障礙物、目標與盾牌。同樣地,相機的使用者通常也在戰事的觀點之中占有一席,因而成為士兵兼報導者(soldier-reporter)的角色,在視覺層面神聖化戰爭的毀滅行徑。因此,我們必須探問戰爭的物質性、什麼算是物質以及相機與影像是否是物質性的延伸。
p.16(新版導論)
戰爭在瞄準目標人口時,便試著管理並形塑出人口,將某些人的生命視為值得保護的生命,某些人的生命則可隨時廢棄。戰爭介入危脆性的生產與再生產,迫使特定人口持續處在死亡的邊緣,有時殺害這群人口,有時則否;無論如何,戰爭都將危脆性轉變為日常生活的規範。處在這類危脆處境中的生命不見得為全失去主體的能力,但已完全受到無間斷的暴力運作所擺布。
我的重點是,這類視覺框架與概念框架建構出特定人口並摧毀他們,將他們視作知識的對象與戰爭的目標;而這類框架則成為傳遞社會規範並使其發揮功效的手段。與此同時,框架也引領我們拒絕讓感官被規範為接受特定人口澈底的不可弔唁性,甚至拒絕戰爭所依賴的可弔唁性的差別分配。不可弔唁的生命根本不會逝去、無法遭受毀滅,因為他們早已棲居於某個逝去且壞毀的領域;就存有論的層面來看,這些生命打從一開始便已逝去與毀滅,也就是說,即便他們在戰爭中飽受摧殘,也沒有任何生命逝去。主動毀滅這些生命感覺甚至像是多餘的,或單純認可某個先驗的真理。因此,這些框架不僅是區分出生死,也是在戰爭時代維持此區分的機制。戰爭時代正是重寫生死、不斷重複暴力區別的時代。
p.37
此處的「人格」所指的並非「性格」(personality),而是「人作為人」的狀態。在(法律)思想史上,如何定義誰是「人」,因而有機會成為「公民」或「市民」,並接受法律保障,一直是許多爭議的核心所在。
p.124
如果僅將苦痛視作人類獨有、以人為典範的苦痛,那是大錯特錯。人類正是作為人類動物而受苦。而在戰爭的脈絡中,我們能夠、當然也應該指出動物的消亡;無論是動物的棲地、維繫生靈的種種條件,戰火對自然環境與生態系統的毒害,以及原先能使生物存續但受毒害影響的生命條件等,都隨戰火消逝。然而,重點並不在於條列出哪些類型的生命遭受戰爭摧殘,而是重新構思生命本身,將其視作一系列非自願的相互依存或甚至是系統性的關係。這麼做便暗指出以下事實:人類的「存有論」無法與動物的「存有論」分離開來。這不單純是兩個範疇交互重疊的問題。問題在於,生命的共同構築要求我們重新構思生命本身的存有論。
p.145
正如阿多諾警告我們──以文明之名行使的暴力揭露了其自身的野蠻,即便文明假設受暴力侵犯的他者是野蠻的「次人類」,並以此來「佐證」自己施行的暴行,這種文明仍與暴力無異。
p.154
在桑塔格看來,死者根本對我們不感興趣──他們並不尋求我們的凝視。死者斷然拒絕以視覺消費被裹住的頭顱、閃爍偏移的目光。這種對我們的冷漠,執行了一種媒體消費中照片的角色的自我批判。即便我們可能仍想看見些什麼,照片卻告訴我們,這些死者顯然毫不在乎我們有沒有看到東西。對桑塔格來說,這便是照片的倫理力量,能夠反射出我們的慾望之自戀並拒絕滿足該自戀。
p.220
阿薩德提供一則細緻的論證,談論自由主義式的身分認同構成要素,他認為自殺炸彈攻擊把自由主義主體得以凝固的元素給炸碎了,並探詢「自殺式恐怖主義(如自殺核子攻擊)是否在此意義下也屬於自由主義?」其中一個「讓現代主體性成形的張力」關乎兩種顯然相對的價值:「尊重人命,以及合法摧毀人命。」在什麼情況下,尊重才是首要的?而又在什麼情況下,這種尊重透過訴諸正義之戰與合法暴力而被廢除了?阿薩德說道:「當然,自由主義並不認同在法律框架之外暴力地行使自由。但法律本身便是奠基且持續仰賴於強制性的暴力。」
p.224
如果特定的生命被視為值得活著、接受保護與弔唁,而其他的生命則否,那麼,這種遭受差別待遇的生命便無法被理解為身份問題或甚至主體問題。我們反倒該問,權利是如何形塑出這些場域,讓某些主體成為可能(或不可能)。要達成這點則需要批判的思考實踐,拒絕把預設主體早已存在、占據共同的公共空間、只要使用正確的工具便能調和主體的差異等的身分政治架構視為理所當然。在我看來,這問題相當迫切,我們需要能夠質疑這類架構的分析,不再將「誰才算是個『誰』」的問題噤聲──換句話說,我們要讓規範不再強迫劃定誰才是可弔唁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