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生死場
作者:蕭紅
Isbn:978-986323113-4
出版:聯合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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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民初才女作家蕭紅除《呼蘭河傳》外,另一本傳世之作 !
收錄蜚聲文壇的成名作品──《生死場》及各時期名作精選 。
《生死場》為其早期於青島簡居所完成之中篇,原名《麥場》。1935年,因《麥場》公開出版無望,蕭紅決定自費印行。在魯迅的幫助和支持下,蕭紅的成名作《生死場》作為奴隸叢書之三,託「容光書局」印行出版 。
魯迅在序中說蕭紅有「女性作者的細緻的觀察和越軌的筆致」。蕭紅由此蜚聲文壇,取得了在中國現代文學史上的地位。
本書除收錄成名作《生死場》,亦精選其各時期代表作:蕭紅早期散文處女作《棄兒》、小說處女作《王阿嫂的死》、日本時期完成的《牛車上》以及最後香港時期完成的《後花園》、《小城三月》。
我雖然老早就聽過蕭紅的威名,但是直到現在才看了她的小說。
結果一看就被嚇到,呃啊,這風格居然是那麼兇狠的嗎!?!?!?
把生命的苦痛和殘活於世的破敗姿態一點也不掩飾的直接寫出來,尤其是這本書的同名代表作《生死場》那篇,讀完真有種四苦八苦人生皆苦的悲愴,請問師父現在看破紅塵出家我還來得及嗎。(?)
也許是因為前面的小說都太苦了,結果看到《後花園》那篇的時候,讓我驚豔了一下。除了鄉村的吃食外終於有了花朵和各種顏色,還有一場無疾而終的暗戀。那篇小說如果平常看我一定覺得很苦,結果放在這本書裡看,卻覺得挺暖的。儘管那小說最後一切的一切都還是逝於鄉村、逝於歲月,但至少在那麼長的一生中,曾擁有過花朵的顏色,還有比色彩更濃郁的情感。
看來對比還是很重要的。(神奇的我的結論)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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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40
「人一輩子就是這樣,都是你忙我忙,結果誰也不是一個死嗎?早死晚死不是一樣嗎?」
p.85-86
這是一條短短的街。就在短街的盡頭,張開兩張黑色的門扇。再走近一點,可以發見門扇斑斑點點的血印。被血痕所恐嚇的老太婆好像自己踏在刑場了!她努力鎮壓著自己,不讓一些年青時所見到刑場上的回憶翻動。但,那回憶卻連續的開始織張:──一個小夥子倒下來了,一個老頭也倒下來了!揮刀的人又向第三個人作著勢子。
彷彿是箭,又像火刺燒著王婆,她看不見那一群孩子在打馬,她忘記怎樣去罵那一群頑皮的孩子。走著,走著,立在院心了。四面板牆釘住無數張毛皮。靠近房簷立了兩條高桿,高桿中央橫著橫樑;馬蹄或是牛蹄折下來用麻繩把兩隻蹄端紮連在一起,做一個叉形掛在上面,一團一團的腸子也攪在上面;腸子因為日子久了,乾成黑色不動而僵直的片狀的繩索。並且那些折斷的腿骨,有的從折斷處涔滴著血。
在南面靠牆的地方也立著高桿,桿頭曬著在蒸氣的腸索。這是說,那個動物是被殺死不久哩!腸子還熱著呀!
滿院在蒸發腥氣,在這腥味的人間,王婆快要變做一塊鉛了!沉重而沒有感覺了!
老馬──棕色的馬,牠孤獨的站在板牆下,牠借助那張釘好的毛皮在搔癢。此刻牠仍是馬,過一會牠將也是一張皮了!
一個大眼睛的惡面孔跑出來。裂著胸襟。說話時,可見他胸膛在起伏:
「牽來了嗎?啊!價錢好說,我好來看一下。」
王婆說:「給幾個錢我就走了!不要麻煩啦。」
那個人打一打馬的尾巴,用腳踢一踢馬蹄;這是怎樣難忍的一刻呀!
王婆得到三張票子,這可以充納一畝地租。看著錢比較自慰些,她低著頭向大門出去,她想還餘下一點錢到酒店去買一點酒帶回去,她已經跨出大門,後面發出響聲:「不行,不行,……馬走啦!」
王婆回過頭來,馬又走在後面;馬什麼也不知道,仍想回家。屠場中出來一些男人,那些惡面孔們,想要把馬抬回去,終於馬躺在道旁了!像樹根盤結在地中。無法,王婆又走回院中,馬也跟回院中。她給馬搔著頭頂,牠漸漸臥在地面了!漸漸想睡著了!忽然王婆站起來向大門奔走。在道口聽見一陣關門聲。
她哪有心腸買酒?她哭著回家,兩隻袖子完全濕透。那好像是送葬歸來一般。
家中地主的使人早等在門前,地主們就連一塊銅板也從不捨棄在貧農們的身上,那個使人取了錢走去。
王婆半日的痛苦沒有代價了!王婆一生的痛苦也都是沒有代價。
p.96
終於五姑姑到隔壁借一面鏡子,同時她看了鏡子,悲痛沁人心魂地她大哭起來。但面孔上不見一點淚珠,彷彿是貓忽然被斬軋,她難忍的聲音,沒有溫情的聲音,開始低嘎。
她說:「我是個鬼啦!快些死吧!活埋了我吧!」
她用手來撕頭髮,脊骨搖扭著,一個長久的時間她忙亂的不停。現在停下了,她是那樣無力。頭是歪斜地橫在肩上;她又那樣微微的睡去。
王婆提了靴子走出這個傍山的小房。荒寂的山上有行人走在天邊,她昏旋了!為著強的光線,為著癱人的氣味,為著生、老、病、死的煩惱,她的思路被一些煩惱的波所遮攔。
五姑姑當走進大門時向王婆打了個招呼。留下一段更長的路途,給那個經驗過多樣人生的老太婆去走吧!
王婆束緊頭上的藍布巾,加快了速度,雪在腳下也相伴而狂速地呼叫。
p.114
牛或是馬在不知覺中忙著栽培自己的痛苦。夜間乘涼的時候,可以聽見馬或是牛棚做出異樣的聲音來。牛也許是為了自己的妻子而角鬥,從牛棚撞出來了。木桿被撞掉,狂張著,成業去拾了耙子猛打瘋牛,於是又安然被趕回棚裡。
在鄉村,人和動物一起忙著生,忙著死……
p.193-194
我們將奔到的那座城,在一種灰色的氣候裡,只能夠辨別那不是曠野,也不是山崗,又不是海邊,又不是樹林……
車子越往前進,城座看來越退越遠。臉孔和手上,都有一種粘粘的感覺……再往前看,連道路也看不到盡頭……
車夫收拾了酒罈,拾起了鞭子……這時候,牛角也模糊了去。
「你從出來就沒回過家?家也不來信?」五雲嫂的問話,車伕一定沒有聽到,他打著口哨,招呼著牛。後來他跳下車去,跟著牛在前面走著。
對面走過一輛空車,車轅上掛著紅色的燈籠。
「大霧!」
「好大的霧!」車伕彼此招呼著。
「三月裡大霧……不是兵災,就是荒年……」
兩個車子又過去了。
p.211
讀者們,你們讀到這裡,一定以為那磨房裡的磨倌必得要和鄰家女兒發生一點關係。其實不然的。後來是另外的一位寡婦。
世界上竟有這樣謙卑的人,他愛了她,他又怕自己的身份太低,怕毀壞了她。他偷著對她寄托一種心思,好像他在信仰一種宗教一樣。鄰家女兒根本不曉得有這麼一回事。
不久,鄰家女兒來了說媒的,不久那女兒就出嫁去了。
婆家來娶新媳婦的那天,抬著花轎子,打著鑼鼓,吹著喇叭,就在磨房的窗外,連吹帶打的熱鬧了起來。
馮二成子把頭伏在梆子上,他閉了眼睛,他一動也不動。
那邊姑娘穿了大紅的衣裳,搽了胭脂粉,滿手抓著銅錢,被人抱上了轎子。放了一陣炮仗,敲了一陣銅鑼,抬起轎子來走了。
走得很遠很遠了,走出了街去,那打鑼聲只能絲絲拉聽到一點。
馮二成子仍舊沒有把頭抬起,一直到那轎子走出幾里路之外,就連被娶親驚醒了的狗叫也都平靜下去時,他才抬起頭來。
那小驢蒙著眼罩靜靜地一圈一圈地在拉著空磨。
他看一看磨眼上一點麥子也沒有了,白花花的麥粉流了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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