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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行走的樹:追懷我與「民主台灣聯盟」案的時代

作者:季季

ISBN:9789863870470

出版:印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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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每一個人都是一棵樹每一棵樹都在行走  

  行走的樹環抱年輪行走的人直視生命  

  

  真正的傷痕是無法告別的。

  

  對待傷痕的最好方法是把它修補得更為完整。

  

  小說家季季以個人的生命轉折和文壇經歷為軸,串連起台灣現代文學史上最著名的白色恐怖案,以及藝文界幾起重要事件和人物逸話。  

  

  那一年間的書寫,身心確實備受煎熬……往事紛擾糾結,更常常讓我寫至半途在電腦前俯案痛哭。我哭的是一個被扭曲的時代︰在那時代的行進中被扭曲的人性,以及被扭曲了的愛,被扭曲了的理想。曾經在那個時代裡同行的友人︰涉及「民主台灣聯盟」案的畫家吳耀忠,以及中輟的醫科生陳述孔(單槓),早已走完了灰暗的人生;涉及「密告」的楊蔚,也在二○○四年九月病逝印尼東爪哇農村。

  

  我也痛哭被「民主台灣聯盟」案牽累的、傷痕纍纍的自己。那些記.憶.書寫,銘刻著在情感與婚姻之路上,深深傷害過我的人,以及深深撞擊過我的事件。我所描摹的往事,也許只是那個時代的一幅小小拼圖;然而,那是我所親歷的,瘡疤緩慢形成的過程。在淚眼之中,我目送年輕無知的生命遠去,並且看見當下的自己,血脈裡猶有熱情未熄。──季季

 

 

我只想說,這本書寫得也太好了吧嗚嗚嗚嗚嗚。

但對這樣充滿時代厚度、筆力豐沛又充滿人性關懷的一本作品,這樣說實在太過簡略了。

讀這本書很容易被情節拉入,各具才華且頗具性格的人們、白色恐怖時期的壓迫感、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前夫(賭博、說謊、偷錢、騙錢、家暴、離婚後依舊瘋狂糾纏、密告賣朋友),看完隔了一點距離才發現,啊,會那麼好看完全是因為作者對文字調度能力之高明,考慮到她經歷過何等的傷痛,對她能如此冷靜來處理這些議題更加敬佩。

 

題外話,看到最後會覺得季季不可思議的寬容,經歷了簡直像混亂漩渦的這一切之後,老後居然還能和楊蔚和平相處,甚至幫了他好幾個忙。(當初我看蔡烈光的《陳年往事話朱家》時也有同樣的震驚,被精神暴力那麼多年,最後居然還是能相處,是剛好都是心胸寬厚的女性,又或者那個年代的人歷經磨難所以對人事物更加豁達?)

 

我唯一對這本書有點微妙(?)的感覺是她把楊蔚寫得太好了,人性的複雜,時代壓垮人類後所無限增生的黑暗都被她一一展開(再次題外話,這情節一直讓我聯想到電影《薄荷糖》),最後還寫到了楊去回溯自己年少的家人,一直寫到過世。找人來做傳應該沒一個能完成得那麼好。當然作者想寫什麼絕對是她的自由,讀者不該干涉,但心裡會偷偷想,天啊,好浪費。(純粹個人想法有錯都是我的錯)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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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12

 

  專欄結集出版前,印刻編輯部提醒我書名最好加個副題。我立刻想到「定位不明」的問題。據說,羅青一九七二年出版第一本詩集《吃西瓜的方法》,被書店放在「食譜」類。依此「類推」,《行走的樹》很可能被放在「森林」類、「生態」類、「自然保育」類等等。為免後患,倉促之間即以寫專欄時的心情起伏加了副題:向傷痕告別。

 

  然而,我.錯.了。

 

  書出之後我即發現,那個副題只是一種精神宣示;真正的傷痕是無法告別的。同時我也領悟,對待傷痕的最好方法是把它修補得更為完整。所以,這麼多年來,我不時在做的功課就是「修補」。其間因電腦硬碟故障,修補的文稿及創作中的長篇等等皆蕩然無存,讓我一度心灰意冷。

 

  然而,我始終沒忘記「修補」,這重要的生命課題。幸而印刻留有檔案,請編輯部傳來後奮力重來,把以前寫錯的,寫漏的,有缺憾的,重新查明,盡力補正。這段過程中,與「民主台灣聯盟」案人物有密切關聯的朋友:蒙韶同學陳立樹,妻子鄒曉梅(見第五章〈烤小牛之夜〉);陳映真婚前摯友裴深言(見第十二章〈亡者與病者〉),也都參與修補,情義感人。劉大任、向陽同意轉載他們的書評(見附錄);李禎祥提供「高晞生判決書」等資料(見第十一章〈暗屜裡的答案〉),在此一併致謝。這些文字與史料的增補,讓傷痕在時光裡更為完整,也更有尊嚴。──是的,我越來越確信,傷痕也該有它們的尊嚴。

 

  所以,十年之後,我決定捨棄那個精神宣示,換了更貼近那些傷痕本質的副題:追懷我與「民主台灣聯盟」案的時代。

 

p.16

 

「法規主角永遠給我們這教訓,一言以蔽之,這就是人生:你當然是輸了;要緊的是你被毀滅的時候怎麼保持你的風度。」--張愛玲譯〈歐涅斯‧海明威〉

 

p.25

 

  歷屆時報文學獎評審無數,「只有半個耳朵的距離」是我認為最微妙的評審語言。我自此深記,並且深思其意。在我們的生命裡,如果你能躲過「只有半個耳朵的距離」,也許就能僥倖逃過一劫。尤其在白色恐怖的故事哩,千鈞一髮之際,若躲過「只有半個耳朵的距離」,也許就不致被捕入獄。然而,你也不得不承認,在生命的許多時刻,我們往往措手不及的,恰恰面對那殘酷的「只有半個耳朵的距離」:不及方寸,無以迴旋;只能被拳腳交加,或者俯首就擒。

 

p.202

 

  從潮濕的鏡片看出去,天地朦朧之中,只模糊瞥見車頭燈照出的暈黃光束,偶爾忽左忽右的晃動著;坐在後座的我禁不住寒冷,竟開始猛烈顫抖了。

  「不要亂動啊,」楊蔚在前座怒吼著:「這樣很危險妳知不知道,翻車了怎麼辦?」

  於是我咬緊牙關,閉氣,深呼吸,不敢亂動。

  如今回想起來,那個雨中夜行彷彿深具象徵意義。在其後的生活中,無數次遇到「翻車了怎麼辦」,或者真的「翻車了」的狀況,我總是咬緊牙關,閉氣,深呼吸,不敢亂動。一次又一次,演練修行,使之成為艱難存活的生命儀式。

 

p.229

 

  不管左派或右派,不管是理論者或實踐者,他們身上總該有某種道德準則或理想主義的特質吧?然而我看到的我的丈夫,只是一個背叛的左派,奢靡的右派,虛無的頹廢派。六年半的婚姻生活中,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每當他的謊言被發現,他總僵著臉,瞇著眼,惱羞成怒的答道:「我說的話,妳就當作是放屁!」

 

p.234

 

  我只記得電影裡的亞柯夫說的一句話:

 

  我靠這雙手吃飯。任何破碎的東西,除了心,我都修補。

 

  是的,破碎了的心,有誰能為你修補?

 

p.261

 

  到了生命的最後,他到底想/要對我說什麼呢?就算能夠清楚的說出一句話,也許是道歉,也許是謾罵,對於我,或者對於我們的一生,又能有什麼影響或有什麼意義呢?

  沒有了,我對自己說,不可能有任何的影響,也沒有任何的意義了。九月十六日傳來他大嘔吐之後離世的消息,我只想著:那最後的時刻,為什麼他要大嘔吐?他是否吐盡了一生的汙穢之氣?在他的腹腸之內,是否還潛伏著幾句謊言,或者一粒夢想?

 

p.349-350

 

  菲力蒲‧揚評寫的另兩處重點,也讓我聯想到楊蔚。

  其一是他對《戰地鐘聲》男主角喬登的註腳:

 

  人生是值得活的,而有些目標是值得為它死的

 

  楊蔚很喜歡電影裡扮演喬登的加利古柏。對於喬登炸橋救人、犧牲自己的英勇,尤其佩服且崇拜。他也確實認同「人生是值得活的」,問題是,他認同過一項「值得為它死」的目標嗎?

  其二是他對「海明威的主角」尼克的註解:

 

  這人死前將要死一千次。

 

  菲力蒲‧揚對這句話加了註,張愛玲的翻譯尤其簡明:

 

  莎士比亞凱撒劇中名句:

  怯懦的人死一千次,勇敢的只死一次。

 

  海明威六十二歲時,用他心愛的獵槍打碎自己的腦袋:「只死一次。」

  楊蔚七十六歲時,腦瘤破裂,絕食而亡;也是「只死一次。」

  --在那一次之前,他是否已死了一千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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